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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舊史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絲萬縷

青川舊史 梁語澄 2132 2019-03-23 17:20:00

  但無論云璽或滌硯,都是一等一的宮人,還是久經考驗的御前老人。他們的本事,不僅包括察言觀色,也包括另一項宮廷絕技,叫做看破不說破。

  阮雪音醒來的時候,云璽就啟用了這項絕技。她一如往常,只作無事發(fā)生,用毛巾為主子細細擦了臉,又服侍她浣手,方柔聲道:

  “夫人先前睡著,突然低燒起來,發(fā)了一身虛汗,此刻可是黏膩得難受?也只能先忍忍,有傷口在背上,最近都不能沐浴,晚些奴婢幫您擦一擦。醫(yī)女大人說,這低燒是傷口未愈又兼憂思煩心所致,讓您一定放寬心,安靜休養(yǎng)。”

  阮雪音不知自己睡夢中說了一堆根本未曾想過的胡話,因此聽她說什么憂思煩心,并不在意。但她是不慣被人近身伺候的,喂藥喂飯已經相當可以了,至于擦身——

  遂輕搖頭道:

  “沒有那么難受。不用擦。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未時快過半。粥剛送進來,還溫著,夫人此刻用些嗎?”

  確實有些餓,也很口渴。于是點頭,讓云璽服侍著吃了喝了,方想起早晨他說午膳前會回來。

  并不是盼著他回來。只是事情始末她還一遍都沒講過,時間長了,怕丟掉細節(jié),想要快些說出來。

  “他人呢?”

  云璽自然不可能說顧星朗聽了幾句夢話興高采烈跑出去查案了,只忍住笑正色道:

  “據(jù)說那幾名兵士找到了。君上去了楚天閣問話,剛走不久。”

  找到了?

  而不是,抓到了?

  未時。楚天閣。

  總共十名禁軍兵士,身著玄青色戎裝,此刻整齊劃一橫排了一溜跪伏在地。即使這種情形下,他們的排列狀態(tài)仍是讓閣內宮人乍舌:

  近乎極致的齊整,肉眼看去每個人之間的距離竟完全相等。

  顧星朗坐在龍椅上轉杯子,廳內無聲,直到沈疾沉沉開口:

  “既無人證,亦無物證,實在要用刑,也是無可厚非?!?p>  便聽得地上一眾兵士齊聲道:

  “屬下等問心無愧,不懼刑罰。但憑君上發(fā)落!”

  顧星朗停了杯子,看向那一排十個人頭,墨黑的地面明亮如鏡,映出十道巋然剪影。他微微瞇眼,片刻后緩聲道:

  “押回刑部大牢。聽候發(fā)落。無旨,不得用刑?!?p>  沈疾低著頭,不動聲色松下半口氣,回身看著地上眾人道:

  “還不謝恩?!?p>  一眾兵士似是沒從顧星朗的話里緩過神來,怔愣半晌,方聲如洪鐘感激涕零道:

  “屬下等,謝主隆恩!”

  聲勢浩蕩叩拜一番,一行十人被押解而出。沈疾至閣外囑咐完畢,回到廳內中央,跪下就是一個響頭:

  “君上寬仁,乃大祁之幸,微臣再替將士們謝過!”

  “起來?!鳖櫺抢侍质疽?,不緊不慢道:“他們都是你素日放心的人,你的眼光,朕有數(shù)。且張玄幾一個個親自看過,他們確實被藥物所控,昏睡時間超過了十二個時辰。身體癥狀,總造不得假?!?p>  但他其實不確定。四姝斬之后,他對青川當代醫(yī)學藥理的設限又抬高了一些。

  “可瑜夫人和蘅兒都一口咬定,就是他們其中六人。這——”

  事以至此,局面并不算復雜,如果他決定相信那十名禁軍無辜,便只有一種可能:

  那六人是另外六個人。以某種方法改變了相貌。

  易容。

  他從來沒有真的見識過易容術,更不確定當世是否真存在高明到乍看分辨不出的易容之法。

  至少太醫(yī)局,從張玄幾往下,無人能給出明確說法。

  最大的問題是,從昨日傍晚到此時,已經過去十個時辰有余,以整個夕嶺為范圍的搜捕還在繼續(xù),到目前為止,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

  搜捕在事發(fā)后不久便開始了,他們不可能在那之前離開夕嶺,除非有飛天遁地之能。

  當然,也可能是利用了時間差不斷避開禁軍搜捕,但這種可能性太小——

  躲得開一撥,還有下一撥,下下?lián)?。如果他們一共只有六人,再無內應,那么禁軍數(shù)量占了壓倒性優(yōu)勢。他們沒可能一再避開。

  更大的可能,反而是藏身在一處。那么需要他們對夕嶺極為熟悉,熟悉過禁軍。

  六個人,不是小目標。除非他們兵分六路,各自行動。

  白玉杯已經在手里轉了十轉,他放下,抬眼向滌硯:

  “去中御府拿此來夕嶺的人員名單。還有原本就在夕嶺的人的名單。全部。一個一個核對。秘密進行?!?p>  “中御府?”滌硯瞪眼,看一眼沈疾,“君上,不是禁軍嗎?而且,全部,那可是,上千號人?!?p>  “你需要朕再重復一遍?”

  “不不。是,微臣這就去辦?!?p>  “全部的意思,你可聽懂了?”

  滌硯剛要拔腿,聞言又是一凜:“是。微臣明白。”

  “那十個人的命,”他轉而向沈疾,“護好了?!?p>  御駕回到秋水長天之時,阮雪音正靠著一堆軟墊在床榻上寫寫畫畫。因為傷口處不能碰,她只靠了腰,好在身體微微前傾,并不覺得費力。

  顧星朗走到床邊,正看到那一紙的亂七八糟,忍不住蹙眉:

  “這是做什么?”

  “復盤。這么大一個茅舍,看不出?”

  阮雪音還留在晨間語境里,并不抬頭,出言亦不算客氣;但顧星朗的氣早就消得沒了影兒,他挑一挑眉,探身去看那張紙:

  “看不出。”

  阮雪音停手抬頭:“你們畫功都好,我自嘆不如。但睡了兩覺我實在怕記憶出錯,只能畫一畫寫一寫,盡力留住印象?!?p>  你們。顧星朗略一思忖,想起來天長節(jié)上晚苓送的是一幅山河長卷,除此之外,沒人再展示過畫功。

  他有些領悟這句“你們”其實泛著酸,似笑非笑道:

  “不需要你畫功好,我好就夠了。你想畫什么?”

  一壁說著,人已經坐到床沿,比先前幾次離床頭的位置都近,也就是離榻上的人,更近。空氣驟然稀薄,阮雪音下意識往后退——

  當然退無可退,她本就靠在床頭,因為措手不及,立時牽動了傷口——

  “嘶——”

  聽她吃痛低呼,顧星朗眉頭再蹙,探身便去瞧她后背。

  面對面坐著,要探身看后背,自然只能越過對方肩頭,且為了看傷處,需將寢衣從肩頭開始向后拉下。所以滌硯剛推開虛掩的門遠遠看到這幅畫面,便在下一刻將門重重關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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