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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舊史

第七十四章 釵頭鳳(下)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983 2019-01-14 17:20:00

  “這么晚了,夫人這是要去哪兒?且先將今日的燕窩用了。”

  她將托盤直接放至窗邊茶榻小幾上,打開盅蓋,里面淺棕紅的湯水和燕窩絲,是血燕。

  阮雪音笑笑:“我和云璽一會兒去月華臺。沒什么事,留個開門的人,你們都早些休息吧?!?p>  自御輦開始每夜接送,阮雪音再沒有上過月華臺,莫說她自己適才覺得不慣,便是云璽和棠梨此刻聽了也怔愣。

  “說起來,今夜要不是瑜夫人——”棠梨欲言又止,表情也有些訕訕。

  云璽卻已聽出了苗頭,不耐道:“你這么個愛說話的,有事就講,支支吾吾急死誰?”

  阮雪音正小口吃燕窩,聽到“瑜夫人”三個字,拿著小銀匙的手頓了頓,旋即恢復動作,表情亦淡定。

  棠梨聞言,干脆丟下包袱,一股腦兒往外倒:“入秋了,御膳司制了蜜梨膏往各殿送。半個時辰前來送梨膏的阿瑞說的,晚膳時分瑜夫人便入了挽瀾殿,一直沒出來。挽瀾殿的輕輦,今夜自然來不了?!?p>  她撅著嘴,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云璽瞪眼,默默看一眼阮雪音,她埋頭吃得認真,沒什么反應。

  于是輕聲問道:“你可打聽了,是瑜夫人自己去的,還是君上派人去接的?”

  “仿佛是瑜夫人自己去的?!?p>  云璽松下一口氣,又不動聲色往阮雪音臉上瞟。

  她仍是沒反應,就仿佛根本沒聽到這段對話。

  這就怪了。放在平時,她都會制止她們議論這些事,或者輕描淡寫說一句潑她們冷水的玩笑話。

  但她此刻竟然什么都沒說,甚至假裝沒聽到。當然也可能是真的沒聽到。

  云璽感覺她不對,不敢再多言。遞個眼色示意棠梨先出去,轉(zhuǎn)而向阮雪音道:

  “奴婢這就收拾,待夫人吃好了,咱們?nèi)ピ氯A臺。”

  對于云璽不再繼續(xù)話題,同時接上月華臺行程的舉動,阮雪音心里是感激的。她說不清此刻心情,但云璽讓她覺得體貼。

  主仆二人上得月華臺,已入亥時。一個多月沒來,這里還和她初入宮時一般無二,甚至可能很多年來都是如此。

  時間就像徹底遺忘了這個地方。

  但畢竟不再是盛夏,氣溫和氣氛都更接近她才入宮那會兒。只是彼時春日,到底顯得有生趣些,此時初秋夜涼,相較之下便有些沉郁蕭索。

  其實花朵尚在盛放,沒有那么沉郁。有時候環(huán)境帶來的感覺,只關(guān)乎心情。

  云璽正擦拭軟榻和小桌,阮雪音打開了曜星幛。她下意識轉(zhuǎn)頭往披霜殿方向看,茉莉花圃內(nèi)潔白馨香的小朵已經(jīng)凋謝殆盡,只剩綠葉,和那時候一樣。

  那時候,顧星朗還在風露立中宵。

  不過半年,卻好像過了很久。

  她有些懵,腦中時間順序混亂地閃過很多瞬間,寧和的,忐忑的,暢快的,緊張的,還有一些難以用任何詞匯形容、莫名其妙又揮之不去的,像是愉悅又像是害怕的奇妙時刻。

  那些很像心悸的時刻。

  走遍萬水千山終于接近漫天繁星的時刻。

  或許都只是錯覺。

  眼前景致逐漸變成平面,仿佛她只是在看一幅繪著祁宮圖景的畫卷,而自己是完全的旁觀者,局外人。

  人有時候會產(chǎn)生錯覺。對一些人、一些關(guān)系生出階段性的錯誤判斷。

  明白過來是錯覺就好。記住自己是誰,這很重要。

  她頗覺自嘲,牽動嘴角笑笑,回頭見云璽已經(jīng)收拾安排妥當,正望著自己愣神。

  “怎么?”

  云璽猶豫,半晌問:“夫人有心事?”

  “沒有。為何這么問?”

  “奴婢沒見過夫人這般神情。叫人看了難受?!?p>  阮雪音不大明確她話中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神情是怎樣神情,想一瞬,無所謂道:

  “我一向如此,沒什么變化。倒是你,最近都很奇怪?!?p>  這般說著,熟練脫下繡鞋在軟榻上舒展開,舉起墨玉鏡將右眼湊上去那刻,她頗覺踏實。

  還是這樣好。也許從來就都是錯覺。

  云璽默默沏茶,想等阮雪音結(jié)束第一回合觀測再說些什么。

  對方卻好半天沒有放下墨玉鏡。時長已經(jīng)是平時一個回合所用時間的兩倍。

  她真正憂心起來,忍不住開口道:

  “夫人歇會兒吧,看這么久,眼睛不酸,手也酸了。”

  阮雪音方回神,放下那柄長管,發(fā)現(xiàn)不僅手臂酸,脖子和肩也微微發(fā)脹。

  適才走神了。看著那些被放大的星辰,腦子突然去了別處。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狀態(tài)糟糕,起身端起云璽倒好的茶開始喝。

  “其實剛棠梨也說了,瑜夫人是自己去的,不是君上接的,您不必太難受。最近君上對折雪殿的上心程度,前所未見,且奴婢在御前數(shù)年,君上看夫人的樣子——”

  阮雪音蹙眉,轉(zhuǎn)臉看她,“你在說什么?”

  云璽一怔,被這句不知是裝傻還是防御的反問堵得說不下去,只訕訕道:

  “總之夫人別多想?!?p>  如此情形,一開始便是五晚。

  整整五日,挽瀾殿的輕輦沒有去過折雪殿,也沒有到過月華臺。而據(jù)說這五日瑜夫人每每去挽瀾殿用晚膳,近亥時才會回披霜殿。

  形勢驟變,宮中熱鬧再起。

  話題中心很明確,那兩道盛寵令剛下十天有余,連續(xù)出入挽瀾殿一個多月的珮夫人突然不再乘御輦往返了。

  取而代之的,是瑜夫人每日酉時直接從披霜殿步行去挽瀾殿,和君上一起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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