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太太本想陪著老夫人說幾句話就回去看康哥兒。
可老夫人發(fā)話留她們用了中飯再回去,楚大太太的意思也是這般,她不好推脫,便笑著應(yīng)下來。
蘇大太太笑著問了問眾人是否有忌口?而后親自去后廚吩咐婆子們中午多做幾個精致菜肴待客。
蘇二太太正站在后廚外的一顆桂花樹前出神。
蘇大太太在后廚等著看完了菜單,出來時樹下已經(jīng)沒人了。
她嘆了口氣,快步回去客廳。
蘇二太太正在服侍老夫人吃新出的茶點。
兩個小姑娘卻不見了。
蘇大太太坐下同齊大太太她們說話,問起兩個姑娘去哪兒了?
楚大太太無奈地笑笑,道:“阿萱那個丫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一刻能消停下來的?!?p> “早前來的時候就說要去府里的藏書樓借幾本書回去看,才一會就坐不住了,老夫人便讓她們?nèi)ゲ貢鴺寝D(zhuǎn)轉(zhuǎn)了?!?p> 楚萱時不時托蘇晟給她從藏書樓里找書,蘇大太太也是知道的。
她笑著道:“這是好事,女兒家琴棋書畫女紅要學(xué),書也是要讀的,不求學(xué)問如何,但讀了書的談吐和氣度就是不一樣?!?p> 說得正是這個道理。
楚大太太不由感嘆:“從前只要略識得幾個字,能看懂賬本便打理庶務(wù),如今只會這幾樣卻是不成了?!?p> 京中才子求良配,還需得溫順端淑,又知書達(dá)理才行。
幾位太太都是有女兒的人,提起這類事都是深有同感,不知不覺就把話聊開了。
楚萱興沖沖地帶著齊宸去蘇家的藏書樓。
竟然就是路上瞧見的那個五層的六角塔。
她還以為是觀景的,沒想到竟然是一整座藏書樓。
藏書樓內(nèi)里的規(guī)模不大,但兩個人站著卻并不擁擠,放眼望去,各色各樣的書卷整齊地碼放著,種類也是五花八門,但也不是雜亂無章地擺著的,一看就是經(jīng)常有人打理著的。
楚萱同她介紹道:“這五層都是藏書,一層是六藝、小學(xué);二層諸子百家、術(shù)數(shù)兵法一類;三層是我最愛的,全部都是史書、雜記;再往上就是詩詞歌賦,圖贊,汲冢書一類。”
“最上面一層就是一些有殘損還未來及修補(bǔ)的舊書了?!?p> 齊宸驚訝:“這里連汲冢書都有嗎?”
楚萱驕傲之色溢于言表:“這是自然,還有好幾卷呢!你若是喜歡可以去看看,不過那些個竹簡上的字蝌蚪一樣的不容易看懂,拿著又沉手,平日里沒怎么有人看過。”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六角樓卻藏著這么多寶貝。
齊宸都有些心動了。
她隨著楚萱上了三層。
楚萱一看見那些個史書就走不動路了,一本本地翻著找起自己想要的那本。
齊宸便自己慢慢往上走。
目及之處雖然都是書,但卻不曾擋住半點窗,四周的光照來,不管在哪個角落里視線都是十分的好。
這也就避免讀書時用燭火照明帶來的隱患。
齊宸不由在心底感嘆建造此樓之人的心細(xì)如發(fā)。
四層的空間比起三層要稍微狹窄一些,書也陳舊一些。
齊宸細(xì)細(xì)地查看名錄,竟然發(fā)現(xiàn)了幾本世間難尋的孤本。
她小心地拿了一本出來看,雖然用了十分的力去保存,但也難以避免殘損。
她不由想起楚萱說到的最上層那些殘損的書。
恐怕是比這個情形要更嚴(yán)重吧?
若是讓她曾祖父看到了,老人家只怕會心痛不已吧?
定然會熬了通宵也要想辦法把書給修補(bǔ)好。
也或許又會將她抱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將卷曲的破損之處鋪平,一點點將褶皺壓整……
后來她入宮為妃,一日日熬著終于等到了寧靜的日子,每每燈下獨自一人修補(bǔ)殘卷時,總會憶起少時的那段悠然時光。
如今想來,才是真正的恍如隔世……
身后的樓梯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齊宸從回憶中驚醒,猛地回過頭去,只覺得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驚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定睛望去,那黑影是從書柜頂層掉下的一卷竹簡,此時竹簡的另一頭正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這才沒落到她頭上去。
握住竹簡的少年快步向后退了幾步,與齊宸拉開一段距離。
他神色尷尬道:“情急之下失禮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小姐見諒?!?p> “在下是……”
忽然有人從上面探下頭來,悠悠地問:“你在同誰說話?”
一轉(zhuǎn)眼瞧見了退在角落里的齊宸,又是一愣。
“你是……”
“發(fā)生什么了?是誰在上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是楚萱聽到動靜跑了上來,一眼看見竟然有個陌生男子站在那里,也是嚇了一跳。
她忍著心底的恐慌,厲聲道:“你是何人,從哪里冒出來的!”
“再不速速退下,我就要喊人來了!”
半伏著身子往下探著瞧的蘇晟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被楚萱威脅著的少年一臉尷尬地站在那里。
楚萱瞧見正往下走著的人也是一愣:“晟表哥?”
“你什么時候來的,躲在那里作甚?”
蘇晟慢慢從上面走下來。
“若論先來后到,你們還得排在我們后面,怎得我們就成了‘躲在那里’的了?”
他又對站在角落里的少年歉聲道:“林兄莫怪,這是我家表妹,想必是誤會了。”
林顯宗微微頷首,退了一步將手中的書簡放回原處,對幾人示了意,下了樓。
蘇晟問楚萱:“你今日不是入府給祖母請安嗎,怎得跑到這里來了?”
楚萱道:“誰讓你不肯給我找《圖海志》的后一卷的,我便尋個理由自己來找了?!?p> 蘇晟苦笑:“不是我不愿給你找,你說的那本書,如今恐怕已經(jīng)到上面擺著去了。”
“那些書本就一本難求,如今又殘損得不像個樣子,實在不敢隨意拿了去?!?p> 楚萱一聽來了興致,愈發(fā)催促蘇晟幫她去把書找出來。
“齊宸識得一位高人,能將殘卷修得天衣無縫,你且拿來給她,說不定能修補(bǔ)好?!?p> 蘇晟將信將疑問齊宸:“京中還有這樣的圣手?怎得我以前沒聽說過?”
齊宸騎虎難下,又不忍敗了楚萱的興致,只好點頭稱是。
楚萱幫腔道:“京中能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你整日里閉門讀書,又能聽說幾個?!?p> 蘇晟被她催得無法,但那本書他確實不知是放在何處了,一時也不知如何下手。
便道:“這件事我記下了,等我稍后讓書童給你尋了出來,再送到府上罷?!?p> 楚萱叮囑他:“那你可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