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很快就鋪滿了整個大地，兩世為人的楊恒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雪，片刻之后，整個大地就呈現(xiàn)出一片雪白之色，純凈的白雪將整個世界都染成白色，讓所有的污垢都被掩埋，想到這里，楊恒的心里沉重起來。
小憐早已經(jīng)等候在門口，看到楊恒到來后她立刻迎了上去。
“楊公子可還安好，小姐早已等候公子多時了?！毙z伶俐的施了一禮。
“有勞小憐姑娘了。”楊恒心情不佳，但仍然禮貌性的問候一下。
小憐看到楊恒興致不高，也不再多言，上前將門打開將楊恒迎了進去。林依依府上花園里的花花草草此刻已經(jīng)被雪覆蓋住，楊恒記得在一個月前這里還是一派百花爭艷的景象。隨著小憐的步子，楊恒不緊不慢的走著，花園的小徑上留下了兩排腳印。
不同于屋外的白雪皚皚、寒冷刺骨，堂內(nèi)卻溫度適中仿佛回到春天的感覺。楊恒看了一圈，沒有找到火盆，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屋內(nèi)為何如此溫暖。
“楊公子別來無恙？”林依依依舊穿著一襲白衣長裙，仿若翩翩仙女一般靈動，聲音猶如天籟一般悅耳動聽，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優(yōu)雅，讓人生出一種不敢褻瀆的神圣感。只是她的臉色依舊掛著絲巾，讓楊恒無法識別出其廬山真面目。
楊恒輕笑道：“甚好，有勞依依姑娘掛念。只是不知今日叫在下前來所謂何事？”楊恒對于林依依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在他看來，林依依就是一個謎，他也曾想著去查林依依的底細，可是后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保持一種神秘感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林依依輕笑道：“楊公子是大忙人，想見上一面真是難如登天呢?！绷忠酪勒f完之后自覺失言，俏臉不由得一紅，只是有絲巾遮臉才避免了一絲尷尬。
楊恒由于心中有事，并未細細體會話中之意，只是笑說道：“只要依依姑娘有請，哪怕天上下刀子都要趕來。只是皇命難違，操練新軍事務(wù)繁多，在下又是一俗人能力平庸，只能勤能補拙了?！?p> “如果楊公子就是俗人，那天下之人皆是庸人了。楊公子不必過謙，以楊公子之大才，不出十年定會成為我大明之中流砥柱?！绷忠酪勒f完后又后悔了，她暗自悔恨到今日也不知為何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隨即又說道：“今日請公子過來一敘是為了向公子求證一件事?！?p> 楊恒心中一緊，脫口問道：“何事？”
“依依想問公子，朝廷是否準備在冬季出兵遼東？”
“姑娘從何得知？”楊恒神色一變，語氣不由得也加重了少許。楊恒自知失言，說道：“楊某現(xiàn)在負責(zé)新軍操練，從未收到兵部任何的出兵任務(wù)，而且新軍訓(xùn)練時日較短，還未形成戰(zhàn)斗力；至于是否朝廷還有其他安排，在下一無所知?！?p> 此刻楊恒心中卻不斷的在想，朝廷冬季出兵遼東只是和徐光啟在探討熱氣球時隨口說了一句用途，當時并未定下出兵計劃，后面的出兵計劃也是自己和朱由校秘密定下的，目前應(yīng)該只有遼東的孫承宗等重要將領(lǐng)得知，消息不應(yīng)該不脛而走。
林依依是何等聰慧之人，僅從楊恒的一句失言和神色便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結(jié)果，只是聰明如她卻不會輕易點破，她說道：“今日聽說在通州平日有大量的熱氣球飛在天空，京城百姓爭相觀看，已經(jīng)成為了京城的一道景色了。我想如此眾多的熱氣球訓(xùn)練可能時為戰(zhàn)爭做準備，因此剛才才隨口一問罷了?！睂τ诖耸拢瑑扇硕际切闹敲?，只是兩個聰明人都不會率先去點破而已。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兩人已經(jīng)見過兩次面，可謂交淺言深，楊恒也沒有了最初時見到美女時的扭捏。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道窗外，看著不斷飄落的雪花，他不經(jīng)脫口念起后世熟背的一首詩：
非關(guān)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謝娘別后誰能惜，飄泊天涯。寒月悲笳，萬里西風(fēng)瀚海沙。
楊恒此刻也同這首詩的作者心情一樣，人間富貴又如何，看似風(fēng)光，其實在風(fēng)光的背后冷暖只有自知，若是讓他自己選擇，他寧愿做一個和平年代的富家翁，或者做一個只求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老實巴交的平民百姓。這大明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他想為國家貢獻自己的力量，但是他真的扛不起這個帝國繼續(xù)生存或者前進的重任。他害怕自己這一次失敗后，對整個朝廷和國家、百姓造成負面的影響。
林依依聽著楊恒念起這首詩后，不禁嬌軀一震。在此刻她腦海中的思緒繁多，她細細的品嘗著楊恒詩句，這是何等高潔和自傲的人才能做出如此借物詠志的詩句！白雪本就代表這圣潔，那楊恒是否是因為對朝中紛亂的黨爭而感到厭煩，不愿讓這世間紛繁的大染缸玷污自己的名節(jié)？
林依依試探著開口說道：“楊公子之才氣是小女子今生僅見，這世間紛紛擾擾繁多，事事哪能全部都隨人意？在我看來，盡人事聽天命便是最好。我大明正在內(nèi)憂外患的多事之秋，國家也正是需要楊公子這樣的人貢獻自己的才智，也許在這個過程中有過迷茫，有過痛苦，有過淚水，有過鮮血，但正是這千千萬萬的人無私的奉獻，才能把我大明帶線正確的道路之中，歷史自有后世評，只要能做到問心無愧，便可?！?p> 楊恒定睛看著林依依，此事他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神秘的女子。在此之前，兩人間的對話更多是林依依問他回答，沒有想到這女子竟然也能說出有如此深度、如此發(fā)人深省的話來。
被楊恒盯著看得臉有些發(fā)燙的林依依輕聲說道：“楊公子怎能如此無禮？”
楊恒尷尬一笑說道：“在下沒想到姑娘能說出如此發(fā)人深省的話，在見到姑娘之前在下的心中還頗為沉重，現(xiàn)在聽姑娘一席話頓覺茅塞頓開，有種撥開云霧的感覺。姑娘說得對，歷史自有后人評，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可，希望我大明重新振興的人千千萬萬，只要我盡全力去做了，便問心無愧了?！?p> 林依依也走到楊恒身邊，兩人就這樣看著窗外不斷飄落的白雪將整個大地覆蓋，把所有的骯臟全部涂抹成純凈的白色。
“什么時候出發(fā)呢？”林依依忍不住問道。
楊恒這次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他頭也沒轉(zhuǎn)的輕聲回答道：“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一切都在準備，這次戰(zhàn)事很重要，只需成功不許失敗。也許我大明的命運將的賭注全部都在這次戰(zhàn)役上了。”
楊恒確實沒有說錯，如果此次戰(zhàn)爭失敗，那整個大明對于火器和新軍的信心將會消失殆盡，大明的軌道有將回到原來的歷史上面去，而楊恒將成為史書大海中可有可無的小石子，根本濺不起一朵浪花；但如果此次戰(zhàn)事順利，用特種作戰(zhàn)取得較好的戰(zhàn)果，那么大明上下都將會認識到科技給大明國力帶來的好處，整個國家對科學(xué)創(chuàng)新的熱情將會得到空前的提升，而借此次勝勢也可以一改大明軍隊頹廢的態(tài)勢，官兵的士氣也許能夠得到空前的提升。
林依依頓了下，將頭轉(zhuǎn)向楊恒，輕聲說道：“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p> 楊恒和林依依交談后心情也逐漸開朗起來，他開起玩笑說道：“那可不一定，戰(zhàn)場的刀槍可沒長眼睛，但如果依依小姐到時能讓我一睹真容的話，我就算爬也要爬這回來?！?p> “好，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活著回來，以后絕不再隔紗相見！”
楊恒一愣，自己隨口說說，想不到她真的答應(yīng)了。作為兩世累計都沒有多少戀愛經(jīng)驗的楊恒，對于林依依的承諾所代表的意義和深意不能全部理解，但是他心中的一根弦卻仿佛被觸碰了一下，心中也不免有多了一絲期盼。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楊恒念著李商隱的無題，然后對林依依說道：“依依姑娘，就此別過，倘若在下有幸能活著回來，到時一定會再來拜訪?！?p> 林依依看著楊恒離去的背影，雪花依舊在飄落，很快就把楊恒留在小徑上的足跡覆蓋住。她把掛在臉上的紗巾取下，之間兩行清淚已經(jīng)滑過臉頰，滴落在絲巾之上形成點點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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