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換了方萌那組值日，所以約了陸菲早早上學(xué)。陸菲趿拉上鞋，推開門見方萌額角還掛著汗珠，呼吸有些重。陸菲從兜里掏出紙巾遞給他問：“干嘛去了，累成這樣？”
方萌接過紙巾擦了擦臉，躲過陸菲的視線：“沒，跑了會步？”
“啊哈？跑步？你又做了什么對不起阿姨的事被罰了？”
方萌沒接茬，他稍稍平復(fù)了自己的呼吸說：“怎么那么貧啊，上你學(xué)吧?！?p> 風(fēng)吹落了枝頭的最后幾片黃葉，陸菲將校服拉鎖拉到最高，哆哆嗦嗦的問：“你不冷嗎？”方萌沒回答，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替她擋住了從后方吹過的風(fēng)。
陸菲搓著胳膊進(jìn)了教學(xué)樓，到了班級看見林子軒鬼鬼祟祟的躲著后門偷著笑。方萌勾住林子軒的脖子問：“你又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了？”
林子軒被一搭嚇得一哆嗦，趕緊回過頭看見是方萌才放下心：“嗨，你這么說爸爸就是你的不對了。”說完他回手勾起方萌的肩膀：“快過來看好戲。”
方萌見他的樣子嫌棄的推開：“你自己玩吧，我還得值日呢?！比缓笏ο伦榆幐懛七M(jìn)了門。
喬璐在講臺上跳來跳去，她見到陸菲進(jìn)門，忙拉住陸菲說：“快黑板擦幫我拿下來?！标懛铺痤^才看見黑板擦被放在了黑板的最上面，她無奈一笑，還沒動倒是方萌搶先將黑板擦拿了下來。他把黑板擦遞給陸菲，轉(zhuǎn)身回了座位。氣的子軒直跺腳：“煩人，沒意思?！弊榆幠钸锻暌妿讉€人都沒理自己，于是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幾個人鬧鬧哄哄的過了一天，到了晚自習(xí)臨時加了場數(shù)學(xué)測試，等考卷發(fā)到手里才算是真正安靜下來。方萌早早答好了卷子，然后用草稿紙默寫著英文單詞。張妍提早半個小時答完了卷子，一遍一遍的驗算檢查。陸菲、宇言，子軒幾個人緊趕慢趕的終于在下課鈴響前后完成了卷子。
陸菲聽見鈴聲起身要去交卷，被李楠一把拽住，她急急的低聲說：“不行不行，等我一會，馬上馬上……”李楠用力捏著筆寫完最后幾個數(shù)長長舒了一口氣，等她和陸菲交了卷子，班級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走了一半了。
林子軒見李楠終于交了卷子，摟著徐宇言的肩膀邊往外走邊打了個哈欠擠兌她說：“楠哥你可終于寫完了，我都要等睡著了……”
“誰讓你等我了。”李楠把書和筆一卷扔進(jìn)書包里往身后一甩追了上去邊回嘴。
“你啊，你說的，是兄弟的都得等你，否則你很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p> “……”李楠?dú)獾闹狈籽?。林子軒見了哈哈大笑，他得了話茬更加肆無忌憚的擠兌李楠，氣的李楠直追著他打。幾個人嘻嘻哈哈的出了學(xué)校，李楠和子軒跑在前面，陸菲見了不太放心的一直提醒：“注意看車?！崩铋妥榆幟黠@沒有聽到她的提醒，兩個人打鬧成了一團(tuán)。
之后幾天幾個人幾乎都是這樣結(jié)隊而行，好在沒再遇到星哥那伙人，陸菲和方萌也漸漸放下心來。
晚上小區(qū)里很安靜，家家亮起的燈光從窗子里漏出來，那些或明或暗的萬家燈火里，藏著一個個別人的故事。偶爾樓里面?zhèn)鱽韼茁暼吐?，也跟著那燈火融進(jìn)了夜色里。
借著燈火陸菲瞟了瞟方萌，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問：“誒，你是不是瘦了?！?p> “哈，能看出來了嗎？”
“看是看不出來。”
“……”
“不過我總感覺，好像能看見你鎖骨了?！?p> “……”
陸菲和方萌上了樓，互相說完“再見”便各自回了家。陸菲一開門，看見陸正平和白雯蹲在客廳里，對著新電視機(jī)捧著說明書研究著功能。陸菲沒參與，她飛快的洗漱后再迅速的鉆進(jìn)自己臥室里。白雯不動聲色的用余光看著陸菲，用手推了推陸正平，指了指茶幾上的橙子，又指了指陸菲的房間。陸正平面色猶豫，他放下手里的遙控器，起身推門走了進(jìn)去。
陸菲聽見動靜也沒回頭，陸正平把橙子放到書桌上，見陸菲沒理自己，不知應(yīng)該說什么，一時間有點(diǎn)尷尬。陸正平抓了抓頭想了想說：“那個，我給你把橙子切開吧?！彼f完，用纏著紗布的右手抽出了果盤里的水果刀，陸菲渾身一凜下意識的一縮，咽了口水說：“不用了，我一會自己剝就行?！?p> “那我……”
“不用了。”陸菲快速的拒絕著。她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又補(bǔ)充了一句：“不用了吧，我現(xiàn)在不吃了，刷完牙了。”陸正平有些失望，他把受傷的手搭在陸菲肩膀上，感覺到她渾身繃緊著，于是又訕訕地收回了手低聲說：“那你學(xué)習(xí)吧，我不打擾你了。”
陸菲用余光看見陸正平把房間門關(guān)上，才慢慢的放松下來。她用手掌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臉頰，盯著那盤橙子看了很久。陸正平和白雯在極力的避開過去的那些傷痕，他們小心翼翼的交談，小心翼翼的生活。他們仿佛帶著面具一樣微笑著，關(guān)心著，鼓勵著彼此和自己，就像那些傷害從沒真實存在過一樣。他們假裝又虛偽的樣子讓陸菲有點(diǎn)難過。她心里清楚的很，他們不去觸碰那些過往，并不是因為真的豁達(dá)，而是因為他們膽怯。他們越是回避，反而越是暴露了他們心里的陰霾其實根本揮之不去。就像掩藏在深海下的洶涌波濤，總有一天要噴涌而出。
陸正平右手手掌外側(cè)有一條長長的外傷，那是他上班時被工具劃傷的。據(jù)白雯說，傷口從小指根部一只到手腕，最深的位置皮肉已經(jīng)完全翻開了，露出白花花的骨頭，總共縫了20多針。白雯說這些的時候，陸菲坐在沙發(fā)里抱著抱枕，眼神飄忽不定的不知道想著什么。等白雯說完良久，她看著白雯盯著自己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白雯看著陸菲的臉色，輕輕拍了拍她說：“你別想太多。你爸終究是你爸，你就看在他這么可憐的份上，好好對他?！标懛铺鹧垌鴮χ做┛戳艘粫?，最終還是嗯了一聲。
可憐之人，嗯，畢竟都是可憐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