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的他坐在一片晨光中,在他前方有一個一身白裙的背影,背影婀娜,如瀑的黑發(fā)垂至腰間,很是顯眼。
林梟小跑著,想跑到白裙的前方,想看清白裙主人的容貌。
但無論他怎么跑,那背影始終在他前方,在晨光中展現(xiàn)著她的神秘。他不死心,又想叫她轉(zhuǎn)身,可當他大張著嘴時,卻總喊不出半點聲音。
夢中時間流逝,白裙背影卻總是處于那片晨光中。
林梟則看著自己慢慢衰老,直到最后一刻,他無力倒在白裙背影身后,雙眼無力閉上。
再睜開眼時,晨光無影,白裙無蹤,眼前是湛藍天空,稀疏星光點在其中。
夢醒了!
林梟猛地坐起,森林方向,橙紅色晚霞正肆意燃燒。
微風已涼,安小哥橫躺在林梟身前,身側(cè),孫老爺子正一臉苦笑地盯著他。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被雷劈了……剛那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間你就暈死過去?”
“我被雷劈了?”
林梟對此毫無印象,只記得左手手背被劃破,他抬起左手,卻沒在左手手背上看到任何傷口,用右手輕觸,皮膚甚至變得光滑無比,更沒有疼痛感。
他又嘗試站起身,也沒有一絲阻礙,仿佛之前那噩夢般的疼痛只是一場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梟不解,孫老爺子接著說道:“可不是嗎?我正慢慢走著,等你追上我,忽然間天就黑了,我嚇了一跳……等我轉(zhuǎn)身叫你時,就看到一道白光朝你劈下,我在你身邊提心吊膽地守了一下午,生怕森林中的怪物走出來。”
說著,孫老爺子往森林瞟了一眼,滿眼堅定,“現(xiàn)在你醒了,我們必須先回去!剩下的事,等我們回去了我才會說?!?p> “還有其他事?”林梟問道。
孫老爺子嘴巴緊閉,不愿再說卻連連點頭。
林梟笑了笑,彎下腰一把將安小哥輕松橫抱在懷中,塵土間的一圈黑色粉末闖入他的視線,在他仰面倒下的那個位置周圍,全都出現(xiàn)了黑色粉末。
這些黑色粉末不會是灰燼,孫老爺子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林梟懷抱著安小哥起身,轉(zhuǎn)了一圈,將塵土上的黑色粉末看了個遍,問道:“這些黑色粉末是怎么回事?”
“你這小子!”
孫老爺子聞言生怒,眉間褶子堆在了一起,“天快黑了,你大爺我還想多活幾年,我可不想不明不白死在這荒原上,想要知道你身上發(fā)生的怪事,就先跟我回去!”
此時說再多也無益,林梟只好先按下心中疑惑,提步往回走,但才跨出一步,一種從未有過的饑餓感生出,讓他又停下腳步。
“怎么又停了?”
孫老爺子質(zhì)問道,“不是說好了回去了再給你說?”
林梟面露尷尬,“我餓了,很餓很餓……”
“誰不餓?這些年誰不是餓過來的?”
“不一樣,我從未有這么餓的感覺,我……”
“行了,別說了!”
孫老爺子一甩手,煩躁地往前走了幾步,又走回林梟身前,右手猶豫著從左手懷抱著的果子中撿出最小的一顆,擦也不擦,賭氣般一把拍向林梟嘴間。
林梟嘴巴一張,將果子整個咬住,酸甜汁液流出,還未流出干燥起皮的嘴唇,果子便被他吞下。
一顆果子,并不能林梟遠離饑餓,他眼巴巴地盯著孫老爺子。
孫老爺子被林梟的吃相驚的一愣,眉間褶子堆的更緊。
“行行行,再吃一個,再吃一個你必須回去,我這也就十來個果子了,怎么也不可能讓你吃飽?!?p> 孫老爺子邊說邊撿出果子,裝模作樣的擦了兩下塞進林梟嘴中,他話沒說完,林梟嘴中果子就已經(jīng)吞了下去。
這是變成餓鬼了?
林梟也驚訝于自己吃的如此利落,連嘴唇上的酸甜汁液也被他舔了個干凈。
孫老爺子看的目瞪口呆,林梟有些尷尬,他想解釋一下。
“我……”
“行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你還餓……都給你吃了吧!”
我可沒想著這么說。
林梟苦笑一聲,孫老爺子已將果子塞到他嘴里,這一次孫老爺子認真擦了幾下。
一接觸到果子,林梟的嘴就很誠實的咬碎吞下,全不管他心里在如何拒絕。
這果子是這個時節(jié),荒原上唯一能吃下去的東西,森林中又有怪物,一定不能全吃了。
林梟想是這么想,可吞下果子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五六分鐘后,孫老爺子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小祖宗,全都吃完了,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天就要黑了,你就是讓老爺子我餓死都好,可不要千萬別讓我落到那些行尸嘴里!”
不會的!
肯定不會讓您餓死!
林梟心里堅定道,卻不敢開口說出來,他怕說出來會變成那三個字“我還餓”。
看著孫老爺子一臉無奈,林梟牙關(guān)緊閉,抱著安小哥直朝著春日酒店緩步而去。
孫老爺子走的不快,林梟怕走快了,會把他落在后邊。
夜?jié)u至,澆黑了肆意燃燒的晚霞,拉下幽黑天幕,捧起了將圓的月,現(xiàn)出了密密麻麻卻讓人百看不厭的繁星。
林梟同孫老爺子,在月初升之時趕回到春日酒店。
春日酒店臨湖而建,在R病毒爆發(fā)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假日酒店,R病毒爆發(fā)后春日酒店被荒廢。
一直到荒原佬找到它時,這棟已坍塌大半的十層酒店才得以重現(xiàn)人蹤。
孫老爺子每次回到春日酒店,總要感嘆病毒爆發(fā)前土木工程的踏實可靠,竟讓春日酒店還留存著大半房間可以居住使用。
只是今夜,孫老爺子卻無心感嘆,他借著月光,看林梟將安小哥平放在稍有破損的原木長椅上,等著林梟發(fā)問。
酒店內(nèi)漆黑一片,兩人處于大堂之中還未上樓。
林梟看著窗外星光,想起他在荒原上暈倒前所看到的星圖,心中疑惑。
孫老爺子不喜安靜,他走到林梟身旁,看著他說:“如果你現(xiàn)在不想問,那我就先去休息了……明天白天再問也行,到時候我再給你看些別的東西?!?p> 林梟點頭,并非他不想問,只是他心中那種饑餓感又爬上心頭,占據(jù)了他的全部心神。
孫老爺子看到林梟點頭,在酒店外的水池里洗了把臉,便摸索著走向樓梯。
臨上樓梯之際,孫老爺子提醒道:“我不知道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別做傻事?!?p> 林梟聞言一怔,又點頭,心里卻實在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