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文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恐怕不行,這個人犯的案子數(shù)額巨大,而且大多牽涉到租界,租界早已怨聲載道,早就想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同意保釋?你應(yīng)該知道,外國人的勢力在中國,尤其是在上海有多大,這么做恐怕市政府也會吃不了兜著走。你那位老同學觸犯眾怒了,保釋我估計門都沒有?!?p> 凌云鵬感覺被澆了一盆涼水。但他并不死心,不能因為保釋不成就輕易放棄了他想把傅星瀚從牢里撈出來的初衷。
“那怎么辦?難道只能越獄?“凌云鵬聳了聳肩,脫口而出,但話一出口,他腦海里馬上閃出一絲靈感:”也許這是一個可行之計?!?p> 趙錦文攪拌咖啡的手抖了抖,被凌云鵬的大膽設(shè)想所震驚:“你打算去劫獄?“
“不,我打算入獄?!傲柙迄i臉色平靜地微微一笑:”然后我倆一起出獄?!?p> “你瘋了?“趙錦文不知凌云鵬有何妙招,但這一設(shè)想在趙錦文看來過于瘋狂:”你以為清水灣監(jiān)獄是你家后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搞不好,你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云鵬,你要搞清楚,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以政府,軍方的名義幫你解決問題,這要是被捅出去,戴局長也保不了你?!?p> “我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我不會以政府或是軍方的名義給監(jiān)獄施壓的?!绷柙迄i當然清楚這種事情怎么能牽扯到當局呢,這不是自己打臉嗎?
“那你還如此膽大妄為,不計后果?”趙錦文想象不出凌云鵬如何進入戒備森嚴的清水灣監(jiān)獄,又如何從那里逃脫出來。
“不試怎么知道不行呢?“凌云鵬堅持己見,他可不是一個輕易認輸,輕易放棄的人。
“不行,你這樣太冒險。你難道非這個傅星瀚不可嗎?”趙錦文怕凌云鵬為了一個詐騙犯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我想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凌云鵬一臉正色。
“你不是觀世音菩薩,不用你去普度眾生。我讓你去組建別動隊,你倒好,不是去救死刑犯,就是去撈詐騙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冒險,會給自己帶來許多不可預測的危險。古語云: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你這么干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壁w錦文有些激動,隔著桌子,凌云鵬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真的是替凌云鵬的這支別動隊捏了一把汗。
“老師,干我們這行的,有幾個能成為君子的?我們本身就是麻煩制造者,戴老板不是說了嗎,只要是對我們的任務(wù)有利的,何種身份,何種背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而不是過程,我要招募的這些人我認為能對我們今后的任務(wù)起到有利的作用。”凌云鵬依然堅持己見。
“可前提是你自己首先要確保安全?!壁w錦文依舊不松口:“我不同意,希望你能放棄這個設(shè)想?!?p> 凌云鵬望了望趙錦文,朝他眨了眨左眼,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趙錦文與凌云鵬是相處多年的師生關(guān)系,所以對凌云鵬可以說是非常熟悉,每次看到這樣的表情,他就知道這小子打算破釜沉舟,誰也攔不?。骸拔揖婺惆。憧蓜e胡來?!?p> “你還是想想該如何配合我吧?!傲柙迄i說完,站起身來,戴上禮帽,徑直朝外面走去。
“你這個臭小子,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可是你的老師,你的上級,堂堂的少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可真是活膩味了?!摆w錦文自言自語嘟噥著,一仰脖子,把一整杯卡布基諾灌了下去。
回到博仁診所之后,凌云鵬找到楊景誠,把自己的設(shè)想和計劃跟他透了個底。
楊景誠頻頻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按你說的做的。不過,這件事你有百分百把握嗎?”
凌云鵬笑了笑:“干我們這行的,怎么可能有百分百把握,有一半的把握就算是幸運的了,不像你們當醫(yī)生的,沒有十分的把握,是不敢輕易給病人動刀子的。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心里有數(shù)。”
“那你自己得小心點?!睏罹罢\憂心忡忡地望著凌云鵬,在他看來,凌云鵬的這個設(shè)想風險太大了。
凌云鵬笑著拍了拍楊景誠的肩膀:“謝謝!”
黃昏時分,工人和職員大多已經(jīng)下班了,商店也要打烊了,大街上的人都匆匆往家里趕,一天的勞碌終于結(jié)束了,準備買汰燒,吃上一頓可口的晚餐。
位于杜美路上的三井銀行馬上要關(guān)門了,柜員正在收拾,忽然一個蒙面男子推門闖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把槍,對準銀行柜員。
“把錢都放進這個布袋里?!泵擅婺凶影岩粋€布袋扔給柜員,叫囂著。
銀行柜員嚇得瑟瑟發(fā)抖,連連點頭,顫顫巍巍地撿起布袋。
“快點,快點。別磨蹭?!泵擅婺凶哟舐暣叽僦?p> 柜員一邊往袋子里裝錢,一邊悄悄地摁響了警鈴。
巡捕房就在三井銀行的旁邊不遠處,三井銀行的警鈴是直接跟巡捕房相連的,所以,不一會兒,大批巡捕集結(jié)好了,朝三井銀行跑了過來。
蒙面男子聽見警哨的聲音,有些慌亂,這時,銀行經(jīng)理下樓來了,見狀,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一大撥巡捕端著長槍沖了進來,把蒙面男子團團圍住。
蒙面男子見勢不妙,連忙一把抓住銀行經(jīng)理,用手槍頂著他的腦袋,叫囂著:“放下槍,你們都出去,快出去,否則我一槍打死他?!?p> 銀行經(jīng)理嚇得面如土色:“大家都把搶放下,放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這位先生,你要錢,我給你錢,只要你別傷害我就行。”
銀行經(jīng)理朝柜員使了個眼色,銀行柜員連忙把那個裝了錢的布袋遞給蒙面男子,蒙面男子伸出手去接布袋,銀行經(jīng)理連忙趁機逃脫,巡捕一擁而上,把蒙面男子壓倒在地。
巡捕隊長一把搶過蒙面男子手里的搶,仔細看了看,冷笑了一聲:“哼,拿一把破玩具槍,就想學著人家搶銀行,你這二百五,去哪家銀行搶不行,偏偏找巡捕房旁邊的銀行搶,你可真長眼?!?p> 一名巡捕一把把蒙面男子臉上的黑布扯下:“你以為蒙著臉別人就認不出你了?自作聰明,長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干的事卻是不著四六的,你父母把你養(yǎng)大不容易,可你偏偏不學好,你啊,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去吧,帶走?!?p> 凌云鵬如愿以償?shù)乇谎膊洞×?,他被反剪著雙手,被巡捕推搡著,出了銀行門,一拐彎,就到了巡捕房。
巡捕問了口供,凌云鵬竹筒倒豆子,將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表示認罪伏法。
按流程,凌云鵬原本要送往看守所,但那個看守所現(xiàn)在正在翻修,所以凌云鵬被直接押解到清水灣監(jiān)獄,先收監(jiān),等過些日子法院宣判了,再繼續(xù)服刑。
凌云鵬換上了囚衣,被安排在二樓的一間囚室里,囚室里有四個人,凌云鵬進去后,他們便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著他。
“喂,新來的,你是犯了什么事進來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壯漢問道。
“搶銀行?!绷柙迄i垂頭喪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