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淵鴻兩雙眸子里,跳動著激烈的恐懼,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敗,即使敗,也不該敗的如此吃虧,自己竟然連徐衍一分都沒有傷到,況且,如今的徐衍,已經(jīng)將自身五十年內(nèi)功都傳授給蘇琰,自己只留了半成,然而正是半成功力,擊倒了鄭淵鴻。
靜靜站在那里,鄭淵鴻很想出手再次分個勝負(fù),可惜他已經(jīng)沒機(jī)會了,方才射上他身的三枚棋子,皆含有內(nèi)勁,擊打方位也是穴道所在位置,現(xiàn)在,他的身子以及渾身內(nèi)力,都已被封住,不能再動分毫,徐衍竟然真就如方才所說,用那洞中的鐵鏈,將鄭淵鴻鎖住。
可恨徐衍做事太絕,將鄭淵鴻的穴位一概封死,鄭淵鴻連個說話開口的機(jī)會都沒有,否則他定是要大肆罵吼一番的。
再一次扭動石樁,石門落下,站在外面,徐衍朝著里面的鄭淵鴻道“鄭莊主且寬心,不用擔(dān)心吃食,自會有我武當(dāng)?shù)茏用咳斩〞r送飯菜來”
隨著石門的緩緩落下,徐衍一步步走近依舊熟睡的蘇琰。
替蘇琰解開封住的三處穴道后,徐衍一掌落下,貼在蘇琰額頭“原本是留了五成內(nèi)力對付鄭淵鴻,卻不想如今事了,體內(nèi)尚還余得內(nèi)功一二,罷了罷了,你全拿去吧”
說著徐衍將自己體內(nèi)剩余的內(nèi)功推入蘇琰體內(nèi),武學(xué)之人,多以內(nèi)力為根基,之前的徐衍,容貌已老態(tài)龍鐘不假,但是看著精神,現(xiàn)在將自己內(nèi)力全部傳予蘇琰后,皮膚立時生出許多皺紋來,致使本就腐爛的膚態(tài)變得更加可怖。
“孩子,是時候醒來了,我得傳你太極劍法和乾元掌,希望日后,你可以憑著老夫所傳之種種,行俠仗義,護(hù)武林安寧”
說話間徐衍向著蘇琰身上三處穴位一點,蘇琰立刻醒來,醒后的他,就如同是剛睡醒一樣,揉著模糊的眼拖著略微有些干的口唇有些懵的道“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了”
“一夜而已,不多,不多”面前的鄭淵鴻回答。
回答完蘇琰的話,徐衍從洞中的亂石堆里拿出一把早已銹跡斑斑的劍,遞到蘇琰手中,那把劍外貌確實不怎么樣,可是明眼人一眼即知,此劍非比尋常,乃是一把上品,由于睡的時間過久,蘇琰尚是兩眼模亂,迷迷糊糊的握住劍,話語亂然“怎么回事,什么玩意…玩意,給我把劍干什么”
一邊的徐衍見狀,也實在有些欲笑不能,說句實話,要是蘇琰一直這樣迷迷糊糊下去,他真是有些后悔將內(nèi)力傳給他了。
“臭小子,已睡一夜,該醒了”
徐衍再次動功,點過蘇琰穴道,蘇琰方明白過來,拄著那把銹跡斑斑的劍道“我想起來了,你好像是說過要我練一套什么玩意劍來著,說我練會方可離開,那就趕快開始,早點開始早點結(jié)束,我得快些離開武當(dāng)山,去干大事”
“既然你心急,我們便開始”
話音始落,徐衍步伐就動,以指代劍畫舞起來。
一旁的蘇琰,細(xì)心看著老道士徐衍所舞的劍,滿臉的不可思議,甚至于換句話說,他覺得那個武當(dāng)掌教就是個傻子,自古以來,劍法都是以快取勝,什么十三快劍等等,都是取快作為劍術(shù)竅門,然而徐衍現(xiàn)在所舞得劍法,卻是慢到極點,并且輕而無力,像如此的劍法,根本不可能在對戰(zhàn)之時占得絲毫上風(fēng),反而有些自尋死路的危險。
舞完一套太極劍法,徐衍緊接著耍起了乾元掌法,果真是同一人所為,掌法和劍法路數(shù)雖然說是有所不同,但是一樣的緩慢十分,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內(nèi)力,像這種掌法路數(shù),外不能倚靠招式占上便宜,內(nèi)不能憑借勁勢取得優(yōu)勢,拿去和人打架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如果不是因為受了對方五十多年的內(nèi)力傳承,他才不會忍著看老頭在那里慢吞吞的演示,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終于,等到老頭將引以為傲的太極劍法和乾元掌演示完畢,蘇琰終于將心里憋了許久的話用極快的語速一口氣說出來“老頭,你的什么什么劍還有什么掌,我看就是街頭賣藝,好看的確是好看,不過呢沒有絲毫威力,如果要臨陣對敵的話,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徐衍早就猜到蘇琰看完演示的兩套功法,會覺得不滿意,所以他并不意外,平靜道“你是覺得我的功法有欠缺之處”
蘇琰毫不謙虛“欠缺之處可多了”
“哦!說說看”
蘇琰有條有理道“第一,你的兩套功法都太慢,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如此慢的招式,不但不能在對敵中占絲毫優(yōu)勢,反倒是自尋死路,第二呢就是沒有內(nèi)勁,大哥,你怎么說也是一派宗師,總該明白沒勁的重要,如果一招打出,連內(nèi)勁都沒有,豈非是花拳繡腿,街頭賣藝”
“哈哈哈”徐衍大笑“我明白了,你所說的兩點意見初看此功法的人也都說過,我想說的是,武功須變通,慢只是一個基準(zhǔn),只是為前期的蓄勢凝力,我這兩套功法,你如果可以學(xué)煉巔峰,那時候快慢便沒有一個區(qū)分的概念了,尤其是那套太極劍,你如能修煉到無劍勝有劍之境界,定能夠?qū)W成一代宗師”
徐衍老道自然不會說謊,殊不知方才擊敗鄭淵鴻的那一招,便是太極劍至高境界,以棋子為劍,萬物皆可御。
徐衍知道,要讓蘇琰安心的修煉兩套功法,就需要讓蘇琰好好見識一番兩套功法的至高威力,中食二指一并,徐衍快轉(zhuǎn)一揮,咔嚓一聲輕響,直穿洞壁,那方才在鄭淵鴻和徐衍兩人內(nèi)力波動下都未有絲毫損壞的洞壁,居然嘩啦啦的紛紛碎裂掉落,穿出一個臨壁深坑,隨后,徐衍劍指又劃,隔空在那洞壁上寫下兩個字“武當(dāng)”
“啊……”
看到如此一幕,蘇琰實在有些不知所語,只是將眼珠子瞪成“O”型,盯住徐衍兩指。
他根本沒有想到,骨肉生長的手指,居然可以發(fā)揮如此威力,穿巖透壁,石上刻字。
蘇琰驚訝的表情反應(yīng)正是徐衍所期盼的,他大笑道“此處地方太小,若是在那白松江上,老夫憑著兩指,劃出一個斷濤千里浪也不成問題”
“吹?!碧K琰簡單評價。
不過徐衍對蘇琰已經(jīng)不想多說,該說的都已說完,他轉(zhuǎn)身回到原來的位置,盤膝而坐,閉目入定,靜靜等待死亡來臨。
“無聊”
蘇琰雖然嘴上說著排斥,內(nèi)心深處卻也還是想將太極劍法和乾元掌修煉好的,以徐衍在江湖上的地位和能力,大多不會說謊,就算不能夠練出個斷濤千里浪的境界,總能提升一下自身能力,免得遇敵總逃。
由于徐衍所演示的劍法太過緩慢,招式路數(shù)也有跡可循,所以蘇琰練起來并不費力,追根溯源,怎么說也是道家功法,道家最重循序漸進(jìn),緩緩為之,切不可圖快,倒也和道家思想相合,比起其他那些練習(xí)起來汗流浹背的武功,太極劍和乾元掌,輕松的很。
蘇琰在洞中一邊休息一邊練習(xí),三日后,演示給徐衍一看,徐衍滿意點頭,揮揮長袖“你功法已成,回家去吧”
“額,成…成了?”
徐衍再次回答一聲“成了”
倒也不是徐衍胡說,通過近三日的修煉兩套功法,蘇琰明顯感覺到體內(nèi)的內(nèi)力筋絡(luò)都發(fā)生了變化,如果說之前自己的身體涵蘊是一眼泉水的話,現(xiàn)在的身體,就如同是一片湖泊,蘊含廣闊了太多。
隨便找一塊凸起的石頭坐下,蘇琰道“前輩,我真的可以走”
徐衍依舊閉目“可以走,離開吧,希望你可以行俠仗義,好事多為,我不求你可以將我兩套功法發(fā)揚光大,只求你可以傳承下去,留與后人”
“前輩放心,那…我真走了”
“走吧,莫要再啰嗦”徐衍揮袖。
就方才那句“要走”之言,蘇琰已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之所以如此,只不過是因為蘇琰內(nèi)心深處舍不得離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對洞穴,對老道徐衍產(chǎn)生留戀,他臉上笑容一閃而逝,展現(xiàn)出難得的嚴(yán)肅,慢慢走近老道徐衍,跪在他面前。
“臭小子,你干什么,快起來,你我并非師徒,我不受你拜”徐衍即使閉目,對于一切,卻還是洞察明悉。
“不,前輩,不是師徒,我是以晚輩的身份向前輩跪拜”
蘇琰跪下,深深磕頭。
然后他赫然轉(zhuǎn)身,不想再回首一眼,離開洞穴,從洗劍池里,游潛上去,莫名的,一滴淚從眼眶中滴出,不過和池水混合,已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從洗劍池里一躍而出,蘇琰站在岸上,看著手中銹跡斑斑的長劍,道了一句“莫忘”
之后,蘇琰便下山了,除了洗劍池和老頭徐衍外,武當(dāng)山上,不管是那個做了自己幾天師父的賈宜風(fēng),還是那個差點和自己度了一夜之歡的武當(dāng)女子,都不值得自己再留戀。
而武當(dāng)?shù)氖绖﹂w,也并沒有阻攔蘇琰,蘇琰很順利的下了山,站在山腳,第一處劍閣牌坊口,蘇琰回首嘆了一句“別了”
一滴淚,落在塵土里。
這滴淚,沒有摻雜在水里,很分明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