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琰從小就在山上長大,南山有幾棵松,北山有幾條路,他都摸索的一清二楚,蘇琰將師父白涯海所贈的寶劍扛在肩上,口里哼著不知道從哪里學(xué)來的歌謠,悠哉悠哉的向著深林里去。
方才白涯海說還有事相告,本著心里那份好奇,蘇琰今日的辦事效率很高,以往都是中午出去,等著太陽快要落山,白涯海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他才懶洋洋的提個吃剩的烤山雞回來,這次不一樣,因?yàn)槌鲇诤闷妫帜_利索,不一會就拎著一頭小鹿歸來,并且已經(jīng)烤熟。
“師父,師父出來,出來吃肉”
將烤熟的小鹿放在石桌上,蘇琰撕扯下一塊鹿蹄開始啃起來。
鹿肉本就香,加上蘇琰的烤技精湛,真的是將鹿肉烤出新高度,外酥里嫩,油而不膩,實(shí)在是鹿中極品,就連他自己,也時不時感嘆“此肉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沒得幾回吃”
剛在房間里小睡片刻的白涯海,推開門伸著懶腰走出來,看到桌上一個完完整整的小梅花鹿,簡直是興奮的緊,那老家伙最近幾年閑擱著武功沒怎么練,鼻子倒是練的比誰都靈活,大老遠(yuǎn)就知道今天的吃食不一般。
一身白衣飄飄的白涯海走過去坐下,扭下一根鹿蹄,沒有先吃,而是拿著鹿蹄狠狠敲一下蘇琰的頭,道“你小子,每日都是黃昏才回,今個怎么挺勤快的”
蘇琰被師父看穿心思,也不作隱瞞,道“師傅你不是說還有事要告訴我嗎,我怕你等得著急,就趕快回來了”
“你平時怎么不怕我等得著急”
蘇琰明顯也有些理虧,丟掉手里還沒啃干凈的鹿蹄,跑過去站在白涯海身后給白涯海按摩道“師父,師父莫要生死,你不是說有要事要告訴我嗎,快說,快說啊”
的確,年輕人,尤其是蘇琰這個年紀(jì),好奇心是很重的。
“你真想聽”白涯海豎起眉頭發(fā)問。
蘇琰自然不會猶豫,斬釘截鐵答一聲“當(dāng)然”
白涯海聽著蘇琰的回答,慢慢抬起頭,凝望住蘇琰的面容,他的一雙眼里,全是對往昔的追憶,多少有些歷經(jīng)滄桑的凄涼,語氣變得有些低沉道“你得保證,聽過后不后悔”
“當(dāng)然不會,后悔個啥”即使注意到白涯海眼神有些不對,蘇琰也沒有多想。
“好”
白涯海點(diǎn)頭,放下手里正酥黃香嫩的鹿蹄道“你可知我給你的那把劍,叫什么名字”
蘇琰搖頭。
白涯海重新拿起那把劍,細(xì)心的用五指拂試道“此劍名喚赤牙,乃是昔年鑄劍名師黃嚴(yán)所鑄造的一把絕世名劍,黃嚴(yán)一生所鑄造器械頗多,惟以蒼溪,碧泉,天狼,赤牙,炎光五把劍最為著名,我手里這把就是五劍之一的赤牙,而五把劍中最具靈性,威力最強(qiáng)的,就是百劍至尊炎光”
蘇琰兩雙耳朵直直豎起,兩手托著下巴,聽的極為入神,他從小就對江湖里的軼聞趣事甚感興趣,而今聽到平日里只會講什么死板道理的師父破天荒講起武林傳奇事,他自然要認(rèn)真聆聽,半個字都不放過。
“師父,原來這劍來歷這么大”蘇琰不禁感嘆。
白涯海卻在蘇琰感嘆的時候,將手里的赤牙劍放下,他道“你知道這把赤牙劍是誰給我的嗎”
“誰啊”蘇琰漫不經(jīng)心,他只有聽故事,不想答問題。
可是白涯海明顯很重視這個問題,他雙眉深凝道“你的父親,蘇應(yīng)天”
“我…我的父親”
漫不經(jīng)心的蘇琰神經(jīng)一下子繃緊了,從小和師父居住在莫蘭山上,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也沒有向師父打聽過,說句有些可笑的話,小時候看一本書時,在書上看到“父親”二字,他直接茫然,腦子里面完全沒有父親的概念,因?yàn)閺男【秃蛶煾冈谝黄?,所以現(xiàn)在即使聽到師父所說,他對于父親也并不太上心,他只是驚訝而已。
“這都不重要了”
“你說什么”白涯海為蘇琰的回答而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徒弟聽到關(guān)于自己身世,聽到關(guān)于自己父親的話語,居然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
“師父,你別生氣”蘇琰注意到白涯海臉上生出絲絲怒色,連忙道歉“師父,你坐下,坐下邊吃邊聊”說話間蘇琰將另一塊鹿肉連筋帶骨剝下,遞向白涯海。
白涯海自是不要,他眼神凝重道“你知道我為何要將赤牙劍給你嗎”
蘇琰不敢再亂說話,于是低目搖頭。
很顯然其背后的原因也是讓白涯海很傷感,他抬頭仰望天際,回思舊事,眼眸當(dāng)中居然泛出淡淡的淚花。
“琰兒啊,我想讓你,帶著赤牙劍下山,去給你的父親報(bào)仇”
“報(bào)仇,給我的父親”蘇琰震驚,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站起來握住那柄劍,他身體內(nèi)血液沸騰,殺氣翻涌,可是只片刻,又恢復(fù)平靜,他慢慢的坐下,看著師父,道出四個字“我不想去”
都說父子情深,也許有人會覺得蘇琰如此回答是不孝行為,但如果結(jié)合蘇琰兒時童年,他不想去報(bào)仇,也不難理解,從小他就和白涯海生活在一起,對自己的父親沒有絲毫的印象,在他記憶里,小時候的所有,都是師父照料,現(xiàn)在,他舍不得離開莫蘭山,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師父。
“琰兒,你當(dāng)真不去為你父親報(bào)仇”
“我……”在白涯海的又一次追問下,蘇琰猶豫起來。
“你父親當(dāng)年一世之英豪,乃雄杰,,是麟龍教的開教祖師,為人俠義無雙,可惜后來遭小人暗算,死不瞑目,就連你的母親,也死在那些個賊人手里,當(dāng)年為保住麟龍教血脈,我?guī)е€在襁褓里的你,殺出麟龍教圣地炎獄,來到莫蘭山,這一住,已是十八年啊”
“我,好,師父,我去為我父親報(bào)仇,你告訴我,殺我父親的人是誰”蘇琰一拳重重砸在石桌上面,滿眼血絲翻騰,握緊赤牙劍,他方才猶豫,一來是不想離開莫蘭山,二來,不知道父親是怎樣一個人,現(xiàn)在聽聞父親俠肝義膽卻被人陷害,他心里十分憤懣。
而看到蘇琰愿意去為父親報(bào)仇,白涯海也是十分欣慰的,他扶須道“好,好,果然不愧為蘇教主的兒子,也當(dāng)真有幾分蘇教主當(dāng)年的氣魄”
白涯海扶須繼續(xù)道“你父親名喚蘇應(yīng)天,而殺你父親的人,就是當(dāng)今天下第一莊飛鴻山莊的莊主,鄭淵鴻”
“鄭淵鴻”
蘇琰在心里,默默記住這個名字。
世上總有許多奇怪的事,就像蘇琰和鄭淵鴻之間,本是素未謀面,卻已經(jīng)仇深似海。
這個世上,又有誰,能夠說得清,這究竟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呢。
白涯海非常慈祥的撫摸著蘇琰的額頭道“不過你此次下山,雖說是為報(bào)仇而去,但殺人,不是你最終的結(jié)果,你此行的目的,是將麟龍令拿回來”
“麟龍令”蘇琰目光中再次顯露出好奇。
“是的,麟龍令,麟龍令乃是我麟龍教至寶,上面記刻有我麟龍教至高武功心法,你只有拿到麟龍令,練成上面的武功,才能夠?qū)灌崪Y鴻”白涯海又一次在回憶往事中說出一番話。
“所以我這次下山的目的,只是拿回麟龍令”蘇琰詢問。
白涯海點(diǎn)頭道“不錯,在你沒有修煉成麟龍令上所記刻武功之前,千萬不要和鄭淵鴻動手,你絕非他對手”
“哦”
蘇琰點(diǎn)頭。
“師父,那么那個麟龍令在哪里啊”
蘇琰的這個問題,又不禁讓白涯海回憶起往日的傷心舊事,他眼中濕潤道“就在鄭淵鴻的飛鴻山莊”
蘇琰從小到現(xiàn)在,從未見過自己的師父流淚,然而眼前的白涯海,眼眶已然濕潤。
“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麟龍令拿回來的”
“好”
“好”
白涯海不停的感嘆,感嘆完,道“琰兒,今晚師父下廚,你我好好煮酒長談,明日你便準(zhǔn)備啟程吧”
“嗯”
蘇琰答應(yīng),他即使再怎么不舍得莫蘭山的一切,舍不得師父,他也要下山去,這是他的宿命,正如那句話所說,有些人在出生的那一刻,他的一生,都已被安排好,所以,人能夠做的,只有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