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掌刀及身,下一刻丹霞子便要手臂離身,白玉榻上端坐的那人輕輕說了一句:“罷了!”
丹霞子如蒙大赦,右手硬生生止住,但凌厲的掌風仍是割破了衣袖,隱有鮮血滲出。
那人道:“留著你們完好之軀,我還有用。若真是殘廢了,以后豈不是了兩個得力的打手?!?p> 丹霞子叩頭道:“多謝師叔海量汪涵,不計前嫌?!?p> 那人道:“誰說我不計前嫌了?斷臂可免,但多少得給你們留點記號。你們每人割下一只耳朵吧。反正你們終日披頭散發(fā),也不怕給弟子們看了去?!?p> 丹霞子這回沒再猶豫,回手一掌,將左耳削下。側(cè)頭看了玄幽子一眼,玄幽子趕忙如法炮制。兩人再看向師叔時,那人滿意地笑笑:“好了,乖侄兒,快過來給師叔將這該死的鏈子解去。”
玄幽子答應(yīng)一聲,正要上前,丹霞子輕咳一聲,道:“那個???師叔在上,小侄還想再求個恩典?!?p> 玄幽子止住了腳步,疑惑地看著師兄。
榻上那人嘿嘿笑了幾聲,道:“接下來,就是你要談條件了吧?”
丹霞子又叩了個頭:“侄兒打死也不敢和師叔講條件,只是性命攸關(guān),不敢不小心些。適才侄兒已經(jīng)發(fā)了毒誓,以后對師叔言聽計從。還請師叔也開開恩,發(fā)個血誓,不再計較我?guī)煾傅呐f事,也好讓門下其他弟子心安?!?p> 那人仰面朝天,發(fā)出一陣刺耳的怪笑,道:“好,好侄兒!師叔我早就看出,我那死鬼師兄門下這些弟子,就數(shù)你有出息。也罷,今日給你個心安!我寒月上人今日就指心魔為誓,若是以后再計較師兄囚禁我的舊事,由此為難師兄門人,也讓我死于非命,形神俱滅。乖侄兒,如何???”
丹霞子重重叩了三個頭,道:“謝師叔恩典!”
玄幽子見師兄與師叔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便繼續(xù)舉步上前。那銀鏈一端埋入石壁,玄幽子用力扯了扯,毫無動靜。丹霞子道:“這銀鏈乃是先天銀精在天火中淬煉而得,咱們這點功力是弄不斷的?!睆膽牙锾统鲆粡埛垼L一抖,燃起幽藍的火光。丹霞子將符紙置于銀鏈上,緩緩燃燒。忒煞作怪,小小一張符紙,燃起的火焰竟久久不息。
丹霞子來到寒月上人身前,躬身施了個禮,道:“師叔,侄兒這就為您解開封閉的陰陽脈,失禮之處,您莫見怪?!?p> 寒月上人“嗯”了一聲。丹霞子運指如飛,連點寒月上人小腹、前胸、頂門數(shù)處大穴,寒月上人發(fā)出一聲歡悅的低呼,一陣接一陣的震蕩從他身上發(fā)出,顯然是氣息理順,修為在逐漸恢復。
此時銀鏈發(fā)出“錚、錚”兩聲清響,已被那幽藍的火焰燒斷。寒月上人身軀一振,銀鏈如靈蛇般從他身上退了下去,手腕及琵琶骨處的傷口隨即愈合,一絲血跡也未流出。
寒月上人起身立在榻前,笑道:“我此時方知,原來伸個懶腰都是這般暢快?!焙鋈簧焓窒虻は甲恿杩找蛔?,丹霞子身不由主,向前踉蹌幾步,被寒月上人緊緊扼住咽喉。
玄幽子面色一變,叫道:“師叔,您方才可發(fā)過誓???”
丹霞子艱難地伸手止住玄幽子,斷斷續(xù)續(xù)道:“師叔有???教誨,師弟???你莫要多嘴?!?p> 寒月上人將丹霞子舉到臉前,兩張臉相去不過數(shù)寸,仔仔細細看了丹霞子片刻,道:“還真是個有膽色的?!彪S手一拋,丹霞子后退幾步,撫著咽喉大口喘息。玄幽子忙上前攙扶。
寒月上人斜乜了玄幽子一眼,道:“老三,你要跟你師兄學的還很多啊?!闭f罷,衣袖一甩,大步向洞外走去,帶起了一陣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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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溫柔鄉(xiāng)。
青樓里的姑娘向來沒有早起的習慣,花魁娘子更是如此。
時近正午,新晉花魁娘子月影蘭正在對鏡梳妝,一名乖巧的貼身丫鬟在一邊小心伺候著。說道梳妝,這位花魁娘子與別的姑娘大有不同。別的姑娘但凡有些身份的,都是懶洋洋往鏡子前一坐,丫鬟在身后梳頭、勻面、搭配首飾。而月姑娘一向都是自己動手,丫鬟只要打個下手便好。一開始小丫鬟以為自己伺候的不好,著實忐忑了好幾日。后來月姑娘主動解釋,說自己從小便自己梳妝,別人的手整治不出自己心中的樣子,小丫鬟這才心安。
月姑娘一邊梳妝,一邊與丫鬟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忽然想起一人,便隨口問道:“霸王會的鐵爺,這幾日怎么不見上門?難道是評花榜那夜沒掙到頭籌,心灰意冷了?”
丫鬟掩口笑道:“鐵爺啊???婢子也是昨兒夜里才聽說,正想講與姑娘聽個樂兒?!?p> 月影蘭道:“哦?聽說什么了?”
丫鬟道:“這位鐵爺啊,與一位客人爭風吃醋,被打壞了下身,怕是以后也來不了咱們溫柔鄉(xiāng)了。”
月影蘭道:“爭風吃醋?是與咱們樓里的客人嗎?”
丫鬟道:“好像是。那日姑娘不是與兩個外鄉(xiāng)人攀談了幾句嗎?那倆人就被霸王會的劉三金盯上了,說什么接近姑娘你的,他們都要收拾。沒成想那兩個外鄉(xiāng)人居然是兩個武林高手,三下兩下就把劉三金打了個半死。鐵爺聽說了,去找那倆人的麻煩,結(jié)果被人一腳踢中下身,到現(xiàn)在都沒下得了床,據(jù)說找了十幾位郎中去瞧,都是是廢了???”越說越是高興,到后來竟小臉通紅。
月影蘭啐了一口,道:“小浪蹄子,別人被打壞了,你怎地這么高興?那可是你家姑娘我的恩客。以后不能來了,你也少了一份打賞?!?p> 丫鬟道:“姑娘如今這般名氣,還怕洛陽城里的公子哥兒不排著隊來?當真是不差他一個。再說,婢子一瞧他那粗鄙樣兒,就覺得配不上姑娘。仗著他姐夫的勢力,就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哼,想想就生氣!”
月影蘭遲疑了一下,道:“這位鐵爺?shù)慕惴?,好像是漕幫的幫主??p> 丫鬟道:“婢子也聽人這么說的。”
月影蘭又道:“那兩個外鄉(xiāng)人,后來如何了?漕幫就沒找他們麻煩?”
丫鬟道:“婢子聽說,漕幫里的確也有人去找他們了,一開始陣勢還挺大,但后來不知為何,似乎就不了了之了。”
月影蘭對著鏡子自語道:“不了了之了???這二人還真有些來頭啊。會是什么人呢?為什么我看他倆都有些似曾相識,可偏偏又想不出在哪里見過呢?”
丫鬟好奇地道:“姑娘,您說什么?”
月影蘭擺擺手:“沒什么。對了,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看看,取幾樣點心過來?!?p> 將丫鬟打發(fā)出去,月影蘭繼續(xù)盯著鏡子陷入沉思,忽然伸手摸了摸那面精工水磨的上佳銅鏡,低聲道:“莫非,那兩人易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