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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語錄之十一惹

第二章(下)阿蒼是誰

癡語錄之十一惹 李蘅君 3086 2018-11-01 16:12:50

  “北風(fēng)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凌厲的字跡幾乎要洇透宣紙,旁人自是不知他心里念著,“宣紙,泫芝,葉泫芝......我恨你令我一生難安!”

  “易副將好雅興啊。”抬首怒眉斂去,原是潘丞相家食客李楚。

  最近邊疆又頻頻暗動(dòng),穆家軍是平定不二之選——陛下圣旨已下,明日便是三軍出征時(shí),丞相與穆大將軍結(jié)怨素深,李楚來此,必懷鬼胎。

  “來人,給貴客斟茶?!?p>  隔了一窗紙的少女光著腳提著鞋在石頭走廊踩來踩去,卻見小路上撫著微凸腹部的年輕婦人帶了個(gè)端著吃食托盤的丫鬟緩步走來。

  “洌川哥哥在和人議事,女眷不方便進(jìn)?!?p>  “女眷要穿鞋,你啊,都十五歲了,還像個(gè)小孩子?!币追蛉藫嶂「馆p笑,“雙足要是被男人看了可是要嫁給他的?!?p>  少女一邊暗自思道,“我可不是平常的女孩子呢”,一旁又真的擔(dān)心會嫁了陌生男子,急急地套了鞋襪。才理好衣裳就見有兩人謙讓著推門而出,前一個(gè)見了她竟目光不移,怔怔地盯了好久,不經(jīng)意對視就面皮泛紅,直到身后易洌川輕咳一聲,才回神自知失態(tài),匆忙拱手道別。卻也不知一路回首幾次?

  “夫君,那位可是丞相家的李先生?”

  “正是呢。他這一來,我們一家真不知如何是好.....青瑟你有孕在身,不要久立。蕙玉快扶夫人回房歇息,萍川你隨我進(jìn)書房?!?p>  “君尊,屬下探知帝姬元神散落各時(shí)各處,恐怕不能由著日子這樣過去。還要想些其他法子。”

  “君尊?”

  “下去吧?!?p>  窗外夕陽晚光透過楓葉真的是像血一樣。原來人世的時(shí)間是這樣快,十年的光景也不過虛空之境的一次琴瑟對飲——卻原來,你陪了我這么久。

  怪道人生苦短,原來是真的。

  葉泫芝活得太久,記憶總是不那么深刻,大概是人間的十幾年前,也記不清是十幾年前。

  那個(gè)不知多久的十幾年前誰都說是他枉造殺孽,而其中緣由卻無人相問。葉泫芝低眉順目,絹帕輕拭著伏羲琴身,透過案桌兩只杯盞散著的茶霧,朦朧中似乎真的可以將他帶回從前的時(shí)候。

  為何降怒蒼狼?為何硬奪阿蒼?為何?還能為何。

  唯有帝姬,濯惹。

  私下無人的時(shí)候,他是同她父母親朋一般喚她阿惹的。

  虛空之境的時(shí)光比別處都漫長許久,而她為了太子不但損耗近半神力,竟自愿隨他至此。阿惹焚香撫琴,煮茶烹飪,起舞吟歌,有的時(shí)候也會什么都不做,就那樣靜靜的和他呆著,或是說些話。神界千年之于虛空萬年,或者更久。這么久的日子里,她平息了他的怒氣,也就到了該回去的日子。其實(shí)看見她,他便無法動(dòng)怒了。卻又說不得。

  帝姬與渡川尚未出世,天帝與水神便已定下兒女鴛盟。但六界十二道皆知帝姬濯惹自愿墮入虛空之境,與妖神之君相對千年,未免讓人想入非非。水神之子亦是心高氣傲,未待阿惹重回濯靈宮,便與天帝解除婚約,更廣發(fā)六界十二道:“帝姬濯惹,不知自重,婚約之身滯于虛空千年,不知可行周公之禮乎?渡川惶恐,怎敢與太古之神相峙。今渡川與帝姬已無相關(guān),只待虛空之婚宴?!?p>  次日虛空護(hù)法護(hù)送阿惹重歸神界,自是一清二楚。

  “帝姬濯惹,不知自重.....不知可行周公之禮乎......只待虛空之婚宴......他是這樣說的啊?!?p>  “是.....天帝已將渡川貶為忘川散仙,永世不可再入神界。帝姬可稍放寬心?!?p>  “......神尊是否已知此事?對,他必定是知道的,卻只字未提.....也是,這樣的事情怎么好說呢......他怒氣已消是再好不過了,怎敢再求其他。蘭凰,起身復(fù)命罷。莫與他言說?!?p>  再以后之事都是聽說。聽說帝姬跪于凌霄殿外七日夜向天帝為渡川求情;聽說太子帝姬往青丘之國送其王大壽之禮;聽說她苦戰(zhàn)三日,只身為冥君除去鬼龍惡靈;聽說......渡川謫往下界時(shí),仍悲憤高呼:“帝姬濯惹,不知自重,婚約之身滯于虛空千年,不知可行周禮乎?渡川惶恐,怎敢與太古之神相峙!今渡川與帝姬已無相關(guān),只待虛空之婚宴!”太子暴起怒拔濯辰劍,未想帝姬擋于渡川身前,劍入三寸,血染素衣?!岸纱ò?,吾與爾恐是永生無緣,與神尊也是......再會無期,吾知爾心之......何向,已無他求......汝且先去人間,濯惹自知不凈......奈何身為父神母神所育,不敢有所妄動(dòng)......只好元神離體,神軀分離......投入下界,待吾歸來......真正濯清無惹......再無舊事羈絆......”

  呵,若非吞下帝姬的一縷天沖魄,一只毛色通紅的九尾狐和一只血統(tǒng)不純的蒼狼,如何生的出毛色黑如漆墨的純種蒼狼!那時(shí)候......阿惹元神已離體,忍著極痛分拆出三魂七魄投往下界,熠鉉得知時(shí),端著著鎖靈塔一刻未敢停歇匆匆直奔人間與,卻終究,還是晚了。人間神界交界處,本可將三魂七魄收入塔中,重筑元神,可誰知那狐狼竟靜候于此,一躍而吞阿惹之魄,致使其他三魂六魄立散,各自墜入九州四海八荒,再難循跡。

  他當(dāng)時(shí)難抑哀慟,愣了一刻的功夫,人間一年已過。

  恰逢上古蒼狼一族一年前終于誕出一位全身玄色的后嗣,奇的是其父是毛色赤紅的九尾狐,其母是通體雪白的狐狼混血;更奇的是,不但出生時(shí)即可化為人形,而且頸間掛著如水滴一樣的玉墜——還是個(gè)女娃娃——恰巧當(dāng)時(shí)帝姬魂魄剛剛投入下界。

  此時(shí)小狼周歲,被封為新的蒼狼圣君。此乃蒼狼族百年大事,自然要向六界十二道廣發(fā)喜帖風(fēng)光大辦。消息自然傳入他耳中。焦慮中因不識人間之路,白白在蒼狼領(lǐng)地外的蒼霧竹林兜轉(zhuǎn)了六夜七日,終于第七日遇到了位人間少年肯為他領(lǐng)路。

  “萍川,我有一事相托,”易洌川竟雙膝跪地,似在忍淚,“請你......一定要答應(yīng)。”

  易萍川慌忙去扶,“洌川哥哥,你有何事只需直言,可千萬別行如此大禮,”見他起身才略松口氣,“我可是萬萬受不起的?!?p>  “好,那我就如實(shí)相告。如今外族入侵,朝堂動(dòng)蕩,可丞相與將軍卻是水火不容,更使得國家不安。方才丞相說客來勸我倒戈,但我又怎能背叛穆家軍!”這位副將長嘆一口氣,“大戰(zhàn)在即,恐是生死難料。我知萍川并非我等凡人,因而才懇求你,我死后,護(hù)我家小......萍水相逢,也是緣盡于此了?!?p>  “洌川哥哥......我本就是如此打算。”萍川蹙起眉,“可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活著回來!”

  “好.....不枉我們兄妹一場。”

  “嗯!”

  洌川見萍川如此,心中也算放下一件大事,于是多年前的舊事,也終于與她談起。

  “我心里有件事,一直無法釋懷。如今前途難料,怕以后沒機(jī)會說,又怕嚇了那些個(gè)凡夫俗子所以只講與你聽?!?p>  當(dāng)年未從軍時(shí),易洌川只是蒼山中一個(gè)普通的獵戶少年,獵虎打熊,陷阱設(shè)伏,叉魚起灶,樣樣在行。因山中有蒼狼庇佑,偶爾還會去蒼山中朝拜蒼狼圣殿,祈求獵物豐富,皮毛漲價(jià)之類。

  只是再精明的獵戶也有失手的時(shí)候,那日傍晚他追著一只棕熊不知不覺就偏離了回家的方向,到了山腰的圣殿旁的蒼霧竹林,棕熊亦無蹤影。正欲回身時(shí),只聽有人道,“汝可知如何去往蒼狼之殿?”

  “自然是知道的,我可是從小就去......你是......神仙嗎?”

  “既如此可否為本座引路?”

  “可以......你......跟我來?!?p>  當(dāng)時(shí)的神尊,奔波數(shù)日且憂心忡忡,雖隱去真實(shí)樣貌,但在無幾見識的山間少年來說,那種仙風(fēng)道骨仍是驚鴻難忘。不過,往圣殿的路上他只安靜了片刻就興奮得不知所以,看不出神的焦慮也不知何謂畏懼。

  “我叫易洌川,仙人你叫什么?”

  “......嗯?吾非下仙,汝可喚本座......葉......泫芝?!?p>  “葉泫芝?真是個(gè)好名字!仙人你去圣殿做什么呢?祈求姻緣?還是升官發(fā)財(cái)?仙人也可以升官的吧!”

  “尋一個(gè)女子。”

  “女子?是你的妻子嗎?仙人也可以娶妻的?”

  “......”

  “多謝引路?!?p>  說完這句,少年眼中迷路的仙人就不見蹤影。

  葉泫芝趕在開席前一晚,以妖神之君為名下令交還帝姬之魄并處決狼狐,蒼狼之主卻陽奉陰違,一面畢恭畢敬一面卻令人將阿蒼三口送往青丘,妄想霸占阿惹天沖魄,以期重振上古蒼狼聲威。

  神中尊者又怎能容忍此舉。當(dāng)夜圣殿被血洗。修羅場似的圣殿,人間閻羅般的葉泫芝,慘死無數(shù)的蒼狼,一一映在借宿圣殿的獵戶少年的眼前。他引路而來的仙人化作惡鬼,從他身前提血?jiǎng)Χ^,直奔去往青丘之路。

  次日妖魔神佛鬼主人君見此慘狀,皆道是純血恐已被毀,上古蒼狼一族只怕從此一蹶不振,卻不知那小蒼狼.....

  “洌川哥哥,你說的這些事,我似乎......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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