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曾令我悲哀到塵埃里，亦是我此生寫不盡的繁華

　　小時候，跟著父親去城里賣西瓜，害怕同學會看到我，就拼命地將自己隱藏起來，一路心驚肉跳?，F(xiàn)在想來那條路，綠樹成蔭，陽光颯爽，若不是我害怕面對自己的不完美，一定能看到許多美好的景致，那條路，正如其他的所有路，從來都不應該被逃避。——網(wǎng)易云音樂熱評《平凡之路》

　　你曾令我悲哀到塵埃里，亦是我此生寫不盡的繁華——獻給給了我們生命的人。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喜樂平安。

　　——倉央嘉措

　　人總是活在矛盾當中，對人類的絕望以及信賴，我們在這夾縫間求生存。

　　——《虞美人盛開的山坡》

　　從我有記憶開始，是在我?guī)讱q的時候呢？5歲？7歲？或者更早，記著的就是父親帶著我在外面“流浪”著。

　　因為在我小的時候，正是中國的計劃生育抓得最緊的時候，母親在生下妹妹后，爸還想要個男孩，于是我就理所當然的被“藏”了起來。

　　為了躲避國家的罰款，再就是那時家里真的很窮，聽母親說過，最窮的時候她和爸吃的菜都是地里野生的，用鍋煮熟了，再用筷子沾幾滴豬油，就是一頓。

　　當現(xiàn)在的我再去回憶15年前的事，那時我們的生活，和那時候的我和父親的故事，就突然覺得這輩子能做他的女兒，我很幸運，真的！

　　現(xiàn)在對那段往事有點恍惚，可是我依然清楚地記著父親帶著我在窯廠生活的片段（那個地方生產(chǎn)蓋房子用的磚頭，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印象中，那時候的父親還很年輕，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他和現(xiàn)在一樣愛抽煙，但他不喝酒，那個時候的我留著男生頭，在一邊玩。

　　記憶中父親總是帶著一雙被紅磚頭染成了紅色的白手套，整天都在用小車運著磚頭，父親的手上到現(xiàn)在還有許多很厚的繭子，黃色的。

　　那是他一生的勛章，為了這個家，他從來都沒說一句苦，雖然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愛”，因為他一直都是在用生命愛著我們。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特別羨慕有零食的孩子，也羨慕她們的花裙子，但是更羨慕的是他們的家里一直都有爸爸和媽媽，所以我總是在爸忙的時候鬧他。

　　吵著哭著跟他要零食，我不記得當時父親的表情了，但我知道他當時一定很無奈，因為生活，也因為對我的愧疚。

　　所以我的零食是那個時候的一毛錢一小袋的叫做“唐僧肉”的甜甜的帶有核的類似于今天的溜溜梅的東西。

　　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被分別放置在外公和阿姨家一年，記憶中在外公家待的時間比較久，媽也是在那一年生下了弟弟。

　　現(xiàn)在媽給我們?nèi)齻€說，當爸知道媽第三胎是男孩的時候，他高興地唱了一路的歌。

　　爸每年都會幫外公干農(nóng)活，他晚上回家的時候，我都會抱著他的大腿哭著要回家，終于有一次，他把我?guī)Щ亓宋艺嬲募摇?p>　　說了也許你們會不相信，我第一次回到家的時候，除了對爸，我對我的家，對我的媽媽，5歲的妹妹，還有剛出生的弟弟都充滿了陌生感甚至說是害怕。

　　只記得妹妹扎著兩個小辮子屁顛屁顛地給我拿用玉米炸的長長的吃的東西。

　　小的時候，我曾在心里怨恨過我的父親，怨恨他不愛我，為什么總是把我放在外公家，舅媽總是罵外公外婆，因為我這個“外人”，哥哥也欺負我。

　　別人家的孩子和我鬧矛盾總罵我沒有爸媽，去別人家看電視，總是站在后面。你不是我，怎知我走過的路，心中的苦與樂。

　　再后來，我就真的回到了家里，在我八歲以后，一直到現(xiàn)在，我再也沒有離開過爸媽。

　　2007年的時候，因為一些私人原因，爸帶著我們?nèi)译x開了他生活了30多年的家鄉(xiāng)，來到了江南的一個小鎮(zhèn)，開始了新的生活。

　　也許是對我的愧疚，也許是父親知道生活的苦，所以他對我們的教育很嚴格，記憶中父親打我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我不認真學習，一個是我偷錢買吃的。現(xiàn)在，當我擁有了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時，才懂得爸的良苦用心，還好，現(xiàn)在一切還來得及，我會用余生來守護他們。

　　剛到江南的時候，爸找好房子以后，就是找當?shù)氐男W，因為我們的基礎很差，學校拒收我們倆，爸就自己從圖書館給我們買來書本。

　　白天他去工地上干活，晚上檢查我們的學習，所以那個時候我最害怕的是爸，他一瞪眼我就想哭，我也常常因為數(shù)學題不會做而被他打過好多次。

　　第二年，學校答應收下我和妹妹，但是我直接降了兩個年級，本應該讀四年級，卻讀了二年級和妹妹同班。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改變了我的人生，也因為父親的堅持讓我們讀書，是那個老實憨厚的男人，他在給了我生命的同時也給了我靈魂和重生。

　　我和妹妹在新的學校里，一切都很小心翼翼，我們非常害怕別人瞧不起我們，所以我們只有努力讀書。

　　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女生跟我說:“我昨天看見你爸爸了，他穿著藍色的工人服，騎著自行車，是吧？”。

　　我們當時都沒有回答，只記得當時我心里挺自卑的，對，因為爸，我覺得他讓我在同學面前感到很丟人，沒面子。

　　還有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和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吵架，還吵到了數(shù)學老師的面前，原因是他說我的父母都是種田的，當時我就氣哭了。

　　男生沒有給我道歉，我也沒有，中午放學回家，從學校門口一直哭到了家，回家就跟爸說同學說我了，也忘記了爸當時說的什么了，只記得他挺難受的。

　　小學開家長會的時候，好像別人的爸媽再忙都會來參加，只有我的父母沒有空來，雖然每一次我和妹妹都被老師點名表揚。

　　那時候會在心里氣爸，一點也不在乎我們的成績。后來我才知道爸是請不掉假，因為一天不去，就沒有工錢了。

　　小時候我不懂，為什么國慶放假我的父母還是要工作，也在心里埋怨過他們一年到頭都是在打工。

　　如今10多年過去了，爸和媽還在當初的那座江南小鎮(zhèn)務工，我們也都長大了。

　　午后有一場小雨突襲，我又想起了過往的種種，心反而平靜了，現(xiàn)在的我，從心里感謝那些曾經(jīng)嘲笑過我的人，讓我知道我有全世界最愛我的父母。

　　雖然他們沒有能力給我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他們愿意窮盡一生讓我做自己。

　　也許他們穿著簡陋，容顏已改，文化水平不高，在別人眼中很窮，但他們永遠都是我的氧氣，就像魚離不開水，我離不開他們。

　　現(xiàn)在想來，那時和同學吵架有多幼稚，他又憑什么給我道歉呢，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我的父母本來就是農(nóng)民啊。

　　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說:“是的，我的爸媽就是農(nóng)民！”。不管生活多苦，他們都是默默承受著。

　　在我高中選擇藝考的時候，爸是那個二話不說就給我借學費的人，為了我們仨個人的學習，爸曾一度放下他的自尊，張口跟叔叔們借錢。

　　 2018年的今天，我也讀了大學，成為了爸媽的驕傲，因為有爸的支持，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我愛的專業(yè)，也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生活總是耍賴，它也往往不按常理出牌，沒有人知道這10年間，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多少苦難。

　　父親他永遠都是默默承受著，他是一首詩，我永遠都寫不盡的繁華。

　　假如苦難在某天與你不期而遇，但是別怕，因為我們的身邊總有一個人，會守護著我們。

　　爸常常說他有愧于我，因為沒有給我一個完整的童年，在外吃了許多的苦，其實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他。

　　是的，我不否認，在我年少無知的時候，在面對老師，同學的時候，他曾讓我卑微到塵埃里去，但是，現(xiàn)在他的孩子長大了，可以陪著他一起去面對現(xiàn)實和生活了。

　　藝考的時候，我崩潰了好幾次，我不是怕自己考不上大學，而是怕父親失望，更是怕他付出多年的汗水，白流了。

　　父親在過年之后回去務工和時候，都會給我們寫一封信，現(xiàn)在我還保留著，我覺得爸很浪漫，他的信也帶給我力量和勇氣。

　　現(xiàn)在，我以為的，我的不老的大英雄頭發(fā)變白了，眼角也有了皺紋，也發(fā)福了，歲月也讓他變得溫柔了，安靜了，但是唯一不變的是他對我們的愛。我們可以一直做個孩子！

　　這就是我和父親的故事，往后余生，我們的生命里，都會有一個男人，始終如一地伴在我們左右。

　　謝謝你！你雖容顏已老，卻依然愿意寵我如寶。

　　或許命運給予我們顛沛流離的旅途，幸好，它還是仁慈地讓我遇見你！

　　我最親愛的，今生能遇見彼此:你是幸福的！而我，是幸運的！

　　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

　　謝謝你，支持我的夢想！

　　謝謝你，保護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