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巖沙漠1
倒是原本鄙視她的胡子鑒,沉吟了半晌說道。
“照這情形看,最后一層的甬道里定也鑲嵌滿了這種夜明珠,我們到時候再一人挖一顆出去吧?!?p> 青藤抬眸看了他一眼,燦爛的笑道,“好??!”
似乎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向來皮笑肉不笑的胡子鑒居然柔和了眉眼。
“到時候你有了萬貫家財,你會向小王爺許什么愿望?”
青藤望著眼前幽深的甬道,沉吟良久。
“嗯……我也不知道,我本沒打算上來的,準(zhǔn)備拿了十兩銀子就出去?,F(xiàn)在我是逼上梁山,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青藤側(cè)首看向胡子鑒,“你呢?你想讓小王爺幫你辦什么事?”
胡子鑒嗤笑,“自然是要許愿,奪回平陽派?!?p> 奪回平陽派?青藤很是不解,平陽派的長老們不喜歡他,平陽派的掌門又喜歡侮辱他,就連他的師弟也上趕著來殺他。
這么個虎狼窩,胡子鑒居然還想再回去?這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嗎?
“做個逍遙劍修不好嗎?干嘛非要去平陽派,那又不是個好地方?!?p> “誰說不是個好地方!”青藤說起平陽派不好,胡子鑒立馬板上臉,“門下弟子謙遜有愛,溫良恭儉。山清水秀……只是如今被奸人把持,名聲敗壞而已?!?p> “那你找個機會殺了孟霽陽不就行了,何苦跑到這里來?”
胡子鑒重傷之下依舊能與柳霽風(fēng)打成平手,青藤不相信全勝時期的胡子鑒會沒機會殺孟霽陽。
“要是如此簡單就好了……”胡子鑒忍不住搖頭,“孟霽陽只是一顆棋子而已,那些長老,也只是桎梏我的棋子而已。殺了他們,還會推出別的棋子來操控平陽派……殺不光,也殺不完的……”
“那殺了下棋的人就好了啊?!?p> 青藤覺得此事非常簡單,就是殺誰的問題,殺到最后總能令對方懼怕的。
胡子鑒輕笑著搖頭。
“這個人位高權(quán)重,身邊高手如云,我殺他?………哈哈,蚍蜉撼大樹罷了?!?p> “所以你來找小王爺。”青藤雙手合掌,恍然道,“是因為小王爺?shù)臋?quán)勢能與他抗衡?!”
胡子鑒點頭,嘴里喘著粗重的氣息。
“正是如此?!?p> 青藤幫他順著背,心中更是覺得胡子鑒復(fù)仇無望了。小王爺是什么人物,萬千寵愛于一身,就是有些皇宮里的皇子也沒他有權(quán)財。
能與小王爺抗衡的屈指可數(shù),這樣的人物在皇朝內(nèi)幾乎都可以只手遮天,小小平陽派反手覆滅都不在話下。
“那你可真是得罪大人物了?!?p> “是啊,小王爺與我無親無故。所以我只能到這來。”
他抬頭望向黝黑無盡的甬道,不由悲嘆。這不正是他暗無天日的將來嗎?
他抬手撫摸冰冷的墻壁。權(quán)利,他與從前的光輝歲月只是相差了這個東西而已。未曾想當(dāng)初瀟灑拋棄的東西,現(xiàn)如今卻要歷經(jīng)萬難的討回來。
索性一直都在泥地里,沒有嘗過萬人敬仰的滋味,那也無妨??珊予b從前是平陽派的大師兄,是上任掌門的親傳弟子,任誰在平陽派里行走,都要拱手對他禮一聲大師兄。
現(xiàn)如今,大師兄還是他們的大師兄。只是他們的眼神里不再敬畏,而是嘲弄、諷刺抑或憐憫。
這從高高云端跌落的滋味,才是最無法令人接受的。
青藤沒嘗過權(quán)利的滋味,她活到現(xiàn)在為止一直都在東躲西藏,即便安頓在汝陽王府,也是活在最底層,卯足了勁的拍別人馬屁。
她不知道從高處跌落是什么滋味,也無法體會胡子鑒的痛苦。更不會知道,他活到現(xiàn)在是耗費了多大的努力,又有多堅強。
“若是他幫了你,那平陽派豈不就是小王爺?shù)哪抑兄锪恕<幢隳阕狭苏崎T之位,也和現(xiàn)在的孟霽陽沒差別?!?p> “那又如何?!焙予b一手拄著長劍,一手撐在墻壁上緩緩前進,“至少門派里不會再有孟霽陽的走狗為非作歹?!?p> 不用扛著胡子鑒,青藤樂的輕松,她跳著小碎步跟在胡子鑒后頭,像是一條活潑的小尾巴。
“孟霽陽的走狗是沒了,但是又會出現(xiàn)小王爺?shù)淖吖钒?!?p> 青藤指了指后頭血腥味濃重的二層,嘖嘖搖頭,“你瞧瞧!能整出這種東西的人,能是個好人嗎?”
胡子鑒現(xiàn)在還能回味的出來蝙蝠肉是什么滋味,卷曲的胡子忍不住抽了抽。能做出這種東西的,看上去的確不是什么善茬,沒準(zhǔn)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
“可老夫總要打破現(xiàn)在的僵局吧!總不能因為畏首畏尾,就什么事不做吧?門派里那些師弟吃盡苦頭,還等著我去救他們呢!”
“救他們?”青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沒想到胡子鑒這樣的偽君子,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說你要救他們出水火,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nèi)羰谴猴L(fēng)得意了,孟霽陽的手下就倒霉了。
誰也說不準(zhǔn)自己的手下就全是好人,或全是壞人?。∧闶怯X得你代表正義了,可沒準(zhǔn)對另一些人來說你就代表邪惡了啊,會覺得你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的!
不管他們是什么人,但他們都一定是平陽派的人。既然大勢已定,你就非要這么執(zhí)著去顛覆它嗎?”
青藤很是想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出去,他們還認(rèn)得出你是胡子鑒嗎?他們還會擁立你這樣面目猙獰的人做名門正派的領(lǐng)袖嗎?保不準(zhǔn)又是一頓毒打給轟出來。
但瞧著胡子鑒萎靡的樣子,她又沒忍心說出這樣的話來。
胡子鑒撐著墻壁的手垂落下來,往前挪動的腳步一頓,無奈的長嘆,“你不懂……”
他風(fēng)塵仆仆的臉上落滿滄桑,被燒灼大半的肌膚溝壑難平。他僅剩的獨眼里閃爍些許水光,隨后被掩蓋在他焦枯卷曲的睫毛下。
他的模樣十分狼狽,周遭漫溢出低沉悲傷的氣氛,丑陋可憐,遠比他從前衣冠楚楚的樣子更令人感觸。
青藤最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拍了拍胡子鑒的肩膀走到前頭。
“好了好了~我能懂些什么啊,都是我胡說的~”
胡子鑒錯愕的抬起頭,隨后一把將青藤拉到身后。
“又不是在外頭,走路小心點。”
語罷,胡子鑒單手扶著墻壁,又走到前頭開路。
如此這般平靜的走了約百米,胡子鑒感覺扶著的墻壁不在冰冷。又走了百米,扶著的墻壁竟然開始變得溫?zé)帷?p> 在往上走了百米,竟連地面都變得溫?zé)崞饋恚嗵俅┲佣寄芨惺艿降孛娴臒岫取?p> 她呼吸著干燥溫?zé)岬目諝?,調(diào)侃著說道。
“這溫度,前面怕不是溫泉吧?”
胡子鑒瞥了她一眼,啼笑皆非的罵道,“想的美,哪有這么好的事!”
青藤調(diào)皮的吐了吐舌頭,上前攙扶住他。墻面的溫度已經(jīng)變得很高了,長時間倚靠著沒準(zhǔn)要被燙起泡來。
胡子鑒的胳膊肘也確實都被燙紅一片,單手拄著長劍另一只手架在青藤肩膀上。
許是三層就快要到了,一路平坦的道路前突然出現(xiàn)了陡峭的階梯,階梯步步上升,最高處的溫度竟然扭曲了空氣。
那場面,看上去就覺得燙屁股。
青藤不由側(cè)臉說道,“要不…咱們先在此處休息片刻再上去吧?”
胡子鑒卻是搖頭,“總要先上去看看前頭是什么東西,想出對策才行,總不能干坐著等柳霽風(fēng)他們追來?!?p> 青藤覺得有理,思索片刻將胡子鑒的手臂放下來,一拍大腿說道,“那行,你在這里打坐片刻,我上去看看?!?p> 胡子鑒也確實走不動了,想著青藤鬼主意多,就點了點頭盤腿而坐,開始調(diào)息。
這上去的臺階可不少,少說也有個百來階。想到自己上去下來還得多爬一次,青藤就覺得自己的小腿開始發(fā)酸了。
但話已出口,此刻再想偷懶,也是說不過去。
青藤認(rèn)命的開始爬樓梯,一步一節(jié)、一步一節(jié)。爬到中途,這底下看起來一樣高低的臺階,居然一階已經(jīng)有膝蓋這么高!
這么下去還怎么爬!頂上不得有她脖子這么高!
青藤想下去換胡子鑒上來,望下頭看了一眼,小心肝兒瞬間掉到了嗓子眼,這么看下去幾乎都成九十度的垂直線了!
“娘呀!駭死我了,要老命的陡啊!”
青藤肉嘟嘟的包子臉癟成了褶子皮,爬上來還只覺得累,這么陡爬下去怕是要摔死!
青藤的小腿肚忍不住發(fā)抖,顫巍巍的咬咬牙,還是硬著頭皮往上爬。畢竟終歸是要上來的,現(xiàn)在也爬到一半了,爬下去沒準(zhǔn)下回就沒這個膽子往上爬了。
但知道了摔下去有多危險,青藤原本的兩腳走路,就變成了“四腳”。每一步都跨的小心翼翼。
行至八十步有余,一節(jié)臺階已經(jīng)高至青藤的肚臍眼,爬上去得用雙臂支撐,在一躍而上。臺階的溫度也與下頭的溫度截然不同,燙的厲害。
青藤剛爬完一節(jié)臺階,便連忙搓搓小手,將手指頭捏在耳垂處降溫。
她抬頭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階梯頂部,發(fā)現(xiàn)最上頭的臺階竟有好幾處裂縫。想必是第三層溫度太高,日積月累的將大理石臺階燒裂了。
“三層該不會是熔巖吧?”
青藤右眼皮一直突突狂跳,始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