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一愣,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首領(lǐng)怎么會叫這個孩子一個人繼續(xù)往前走,這不是讓他送死么?
石頭也是呆了一呆,不過,看到張力一雙眸子里并沒有惡意,頓了一下,肯定得點點頭,“你說,我就去。”
張力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來拍了一拍石頭的肩膀,“好小子,那就咱們倆繼續(xù)往前邊探路去!”
說完,也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拉著石頭就往前邊走。
“五哥?。。 ?p> 大伙兒這才如夢方醒一般,紛紛打馬上前勸阻,攔著他,不讓他繼續(xù)往前走。
“哼!你們不是要休息么?就在這休息個夠……我和石頭不累,我們繼續(xù)走?!?p> 張力此時的臉色像是冰塊一樣,看得上前來的弟兄不寒而栗,一時沒有勇氣再辯解什么。
不過,張力卻是得勢不饒人,指著石頭繼續(xù)說道,“一個半大的孩子都趕得這么遠的路,你們一個個都是老江湖了,難道連他都比不過?真是丟人!”
頓了頓,張力揮著馬鞭,在周圍虛指了一圈,“你們也不看看這周圍的地形,一片平坦,易守難攻,要是咱們松懈下來,別人來一隊騎兵,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攻過來,到時候,大伙兒還有什么時間結(jié)隊迎敵?”
他說得句句在理,由不得眾人不服氣。說穿了,大伙兒雖然在進入這個地區(qū)后,提高了警惕,但是,骨子里對那些胡人還是認識不夠,畢竟,他們長期在涼州那邊活動,對于這里的情況只有耳聞,并沒有親眼見過。
“五哥,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騎兵?”
到底有人大著膽子問了一句,石頭認得這人,是許駝子。
這人三十多歲,姓許,背有些駝,所以叫許駝子……據(jù)牛伯說,這人武藝不算高,但是鬼點子卻多,擅長出奇招,在刀客隊伍里,也算是半個軍師的身份。
他一牽頭,底下的人立刻附和起來,甚至還有人責備石頭呆頭呆腦的,胡說八道。
“屁!你當走在這兒安全得很?”
見有人站出來扛大旗,張力眼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他與石頭這一番做派,就是專門做給其他弟兄們看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這些人的領(lǐng)頭的找出來,好專門看人下藥。
團結(jié)一大片,打擊一小撮,歷來是兵家哲理,對于與人爭辯,也是一樣。
張力呵責了許駝子一句,不待對方反應,從懷里掏出一張邸報,石頭認得,正是當初張力給他瞧的那一張。
“自己好好看看……”
張力不再多廢話,許駝子驚疑不定,接過邸報仔細的看著,臉色越來越沉……
大伙兒面面相覷,不知道張力給許駝子看了什么東西。
“五哥……這……這些不是馬賊?!?p> 許駝子額頭上在冒汗,他下意識的伸手擦了一下,頓時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這人是個老江湖了,張力和孫猴子能看明白的事,對他而言,也能瞧出一二。
“你知道就好……”
張力瞪了他一眼,將邸報收回手中,揚了一揚,對著大伙兒大聲說道,“弟兄們都聽好了,我現(xiàn)在就把石頭兄弟的身世給大伙兒說一遍,你們聽完之后,就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
隨即,張力就將從發(fā)現(xiàn)石頭到收他進隊伍的經(jīng)過詳細的說了一遍。
整個過程足夠驚心動魄,眾人自然半響無話,張力環(huán)視一眼,這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累點不要緊,重要的是安全……”
他此時一番說教,雖然大伙兒還是覺得有些擔心過了頭,但是,聽到吐蕃人居然襲擊了一個漢族村落,這又讓他們皺起了眉頭……
猶豫了一下,大伙兒最終還是決定小心為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自己這行人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千萬別在這個地方翻船……
終于,在折騰了頓飯的功夫之后,隊伍重新踏上了前進的方向。
當然,他們這一番停頓卻被遠處的幾個牧民遙遙望見,那幾人商量了什么之后,紛紛消失不見了……
二十里路并不算遠,但是,對于在杳無人煙的荒漠里走了一天的隊伍來講,卻是一段漫長的距離。
大伙兒咬著牙,也不顧忌馬力,紛紛狠狠的抽著鞭子,把隊伍里馬兒打得嘶叫聲一片。
饒是如此,當他們趕到張力口中那個土堡的時候,天色也已經(jīng)擦黑了。
此時大伙兒是真正的饑腸轆轆,簡單的將堡內(nèi)的物事探查一番,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后,都紛紛放松了警惕,安頓下來。
石頭覺得身子骨跟散了架似的……他的身世被張力提及,大伙兒都莫名的對他多了幾分同情,但這并不是石頭想要的,所以,當幾個好心腸的兄弟過來幫他搭建帳篷的時候,他笑著拒絕了。
這些事情,還是親自動手才學得快。
小半個時辰之后,大伙兒終于安營扎寨完畢,緊接著,有人想要生火做飯,卻又被張力攔著。
“入夜了,火光太明顯,容易招來外人……還是就著干糧,將就一下,算我張力對大家不住。”
聽到他如此說辭,底下的兄弟雖然有些許怨言,卻是不好多說什么了,畢竟,以張力的威望,肯說這種話,大伙兒再計較,那就是自討沒趣了……再說了,首領(lǐng)的理由很充分,也由不得他們反駁。
一片漆黑寂靜之中,大伙兒就著冷水吞下了一些干面餅子,到底有些累,胡亂填飽肚子之后,各自分頭回到營帳里,安歇下來,不一會兒,鼾聲響起一片。
石頭和牛伯同住一個營帳,此時也即將安歇,就在這時,他們看到張力獨自一人還在外面尋視。
“首領(lǐng)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了些……”
牛伯苦笑著搖搖頭,翻身躺下,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今兒不該他值哨崗,他到也睡得也踏實。
石頭卻沒有躺下,他怔怔的坐在帳篷里出了一會兒神,看周圍一片寂靜,猶豫了片刻,悄悄的爬起來,走到外面去。
此時,土堡里的弟兄早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四周一片寂靜,只是遠遠的聽得見野狼的嚎叫聲,似有似無,時斷時續(xù)。
石頭放緩腳步,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他在黑夜里舉起目力來回張望著,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這個土堡不大,方圓三十步左右,只夠數(shù)十人歇息,以前是唐軍游騎的一個臨時落腳點,沒想到,在廢棄了許久之后居然被張力派上了用場。
一陣摸索之后,石頭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要找的對象,躡手躡腳的踱過來,還差了兩三步的距離,就聽到了一個低低的聲音,“怎么,睡不著吧,過來吧,輕點聲,下面睡著人呢。”
張力并沒有回頭,但是石頭不知道他怎么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有些興致缺缺的走過來,慢慢坐下,一言不發(fā)。
“怎么,你有心事?”
張力見他過來就一聲不吭的坐著,終于轉(zhuǎn)過頭來,問了一句。
石頭望著他,驚奇的看到他眼睛里充滿了血絲,顯然是疲憊至極。
沒來由的輕輕嘆了一口氣,石頭咽了一口吐沫,說道,“你,知道我來了?”
他問得不明不白,張力卻是知道話里的意思,輕輕搖頭,“你雖然放輕了步子,但是,還是有聲音的……其實隊伍里每個人走路的聲音都不同,你多觀察一下,就能知道?!?p> 頓了頓,張力繼續(xù)解釋道,“步子快慢,落腳輕重這些因人而異,寂靜之中,尤為明顯。”
石頭頓時大開眼界,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看似簡單的走路居然也有這么多門道。
呆了半響,他突然誠懇的湊到張力面前,“你,教我。”
說完,重重的行了三個大禮,倒把張力唬得一愣。
石頭記著牛伯的那句話……想要學本事,得自己去求教。
不過,張力顯然不知道石頭現(xiàn)在的心態(tài),他只是看了石頭一眼,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腦袋,“這是雕蟲小技,你以后武藝高了,自然能分辨出來。”
他說得認真,石頭知道沒有敷衍自己,饒是如此,心中還是頗為失望,低著頭,有些沮喪的說道,“我沒本事,想學?!?p> “呵,你這小子,原來在糾結(jié)這事啊……這本事也不是說來就來的,說到底,要多看,多問,多學。”
張力的話與牛伯大同小異,石頭自然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但是,還是提不起精神來,眉宇之間帶著焦急之色,“可是,我,想學快點?!?p> 他的眼神里閃著復仇的怒火,張力能隱隱察覺到……和那天隊伍出發(fā)時一模一樣。
當初就是石頭的這種眼神讓張力下定決心,這次出行要帶著他。
張力是個過來人,人生經(jīng)歷遠比石頭多得多,見慣了生離死別,一顆心早就被磨得太平,仿佛波瀾不驚的湖面,任由石子投進去,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但是他知道石頭不一樣,這個少年才十六歲,遠沒有達到看淡世事的境界,他滿腦子的念頭,恐怕除了復仇還是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