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背山山頂上將壽公層層裹成圓球的泥石脫落,暗紅色回涌到衣袍上。
腳下地洞裂開,鼓動的暗紅色衣袍裹挾著壽公墜進(jìn)龜背山內(nèi)。
“皓月?lián)]灑處,妖魔何所遁!”
土洞內(nèi)又是那個蒼老溫和的聲音響起,空曠處灼燒起一陣紅霧,壽公嚎叫著沖到了顧小陽三人所在的土洞內(nèi)。
壽公趴在地上,身上的暗紅色衣袍變成兩色,自腰部以上依舊是暗紅色,腰部往下是慘白顏色。
壽公咆哮著站起身,凝視著在角落里的斷臂婦人,顧小陽,顧小蠻三人。
秦早朝和骨人依舊懸空停在半空中,洞頂上的彎月持續(xù)的射出耀眼光束澆灌在那處平整土地上。
壽公回頭看了一眼秦早朝臉色猙獰的走向角落的三人。
“我與你說過吧,你們中要死人的!”
壽公豆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臉色蒼白不停搖頭的顧小蠻。
“你走開,滾開!”顧小蠻站起身攤開手護在婦人和顧小陽身前哭著喊道。
壽公走到跟前單手捏住顧小蠻的腦袋將她甩到一邊表情猙獰的恨聲說道:“沒用的東西,枉費我耗費的心血留下你。讓你在碑城等待救我的時機,當(dāng)年真該留下你那狼心狗肺的哥哥!”
顧小蠻突然抱著頭痛苦的蜷縮在地哭泣,龐大繁多的記憶洶涌的沖進(jìn)了腦海里。
顧小陽不可置信的看向一直看著長大的顧小蠻,嘴唇有些顫抖。
“現(xiàn)在告訴我,誰死?”壽公看向顧小蠻,看向婦人最后看向顧小陽。
“是不是死一個就行了?”婦人用剩下的一只手臂撐起身子坐在地上的問道。
壽公輕輕點了點頭。
“我死?!眿D人的聲音一如之前護在顧小陽身前一般平靜而堅定。
壽公愣了愣冷哼一聲說道:“你不行,他們兩個中間的一個。”
婦人艱難的站起身猛然撞向壽公。
壽公右手抬起將高大的婦人扇翻在地。
“現(xiàn)在你來決定,他們兩個中誰死,剩下的一個和你都可以活下去并且我還會幫你接上斷臂!你可以信我!”
從洞頂刺下兩跟尖細(xì)的土錐延伸到顧小陽和顧小蠻頭頂。
兩人的半邊身子皆陷進(jìn)了土里不能動彈。
“你也只能信我!”
婦人跪坐起身撲向壽公,壽公抬腳又將婦人踹的仰面倒地。
土錐又往下延伸一寸已經(jīng)挨到了顧小陽和顧小蠻兩人的頭頂。
“告訴我,你救誰!”
“不不不,告訴我,你殺誰?”壽公咧著嘴開心的笑著。
婦人躺在地上側(cè)過臉看向呆傻的顧小陽,這孩子從小就聽話,還記得生他的時候雖說自己一聲沒吭,但其間的鉆心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從懷里的哇哇啼哭到搖搖晃晃的學(xué)會走路拉著自己的褲腿怯生生的喊“娘親!”
“娘親,我要和爹爹一樣!”
“娘親,等我以后能領(lǐng)俸了,你就不要再開攤子了,以后我養(yǎng)你!”
“娘親,我今天跟爹爹學(xué)了一套拳法,我打給你看!”
我的孩子怎么這么聽話啊,婦人自從嫁給顧城之后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但現(xiàn)在眼眶里止不住的酸澀,淚水順著兩鬢流到地上。
婦人又扭過臉看向同樣流著淚朝著自己努力微笑的顧小蠻。
許多年前大雪撲簌的冬天,婦人快收攤的時候,攤子前走來了一個嘴唇凍的發(fā)紫的幼童。
當(dāng)時還不叫顧小蠻的幼童應(yīng)該還只是剛學(xué)會走路的年紀(jì),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自己跟前,婦人給她盛了碗冒著熱氣的面片湯,仿佛不知道燙的她毫不停歇的大口喝下了六碗,喝下第六碗后仰著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婦人,但鍋里剩下的東西只能盛出六碗。
婦人自顧自的收拾好攤子往家里走,身后一直跟著一個跌跌撞撞不停摔跤的小丫頭。
就算跌跌撞撞,小丫頭還是跟著婦人的身影走到了一處亮著溫暖燈火的地方。
“不知道哪來的死丫頭,一直跟在身后,甩也甩不掉,今天就讓他住一晚,明天送到衙門里看看是那家走丟的!”婦人惡聲惡氣的對著顧城說道。
顧城笑著點頭回應(yīng)。
第二天送到衙門里的小丫頭晚上時又出現(xiàn)在了婦人的攤子之前。
又是跌跌撞撞不停摔跤的跟著婦人寬大的背影回到了燈火溫暖處。
小丫頭仿佛只記得婦人的攤子位置,每天早上被送到衙門里,到了晚上就會出現(xiàn)在婦人的攤子之前。
“送到衙門這么多天,看來是別人不要的,不如咱養(yǎng)了他把!”
“不行,伺候你們父子倆就夠我受的了,再伺候一個不知道哪來的死丫頭,明天繼續(xù)送去衙門,讓人看著不許讓她出來”
還不叫顧小蠻的小丫頭被早早的送到了衙門,關(guān)在了一間小屋子里,晚上時又飄起大雪,顧城和顧小陽遲遲的沒等到婦人。
比往常晚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婦人回到家里的理由是今日生意太好,收攤晚了。
但沒人知道,婦人在空無一人的巷子里蹲坐在火爐旁等著什么,直到確認(rèn)了小丫頭不會再出現(xiàn)后才收攤回家。
過了兩三天婦人都要晚上一個時辰才會到家,理由依舊是生意太好。
“那丫頭父母找到了!”
“呵,怎么,我要看看是什么樣的人能把那個呢么機靈的死丫頭弄丟!”
“死了!”
衙門的人說,還不叫顧小蠻的小丫頭的父母是包袱行商的人,在外面糟了劫難,還沒走到碑城的時候就死在了大雪撲簌的夜里,不知道這么小的丫頭是怎么能活著鉆進(jìn)碑城里的!
從哪以后小丫頭就有了另一個名字,顧小蠻。
逐漸長大的顧小蠻性子越來越跳脫,食量比誰都大,她一個人吃的飯甚至抵得上三個人吃的飯。
“死丫頭,就你能吃,沒見誰家閨女這么能吃,今天不許瞎跑,跟我去食鋪掙錢?!?p> 已經(jīng)能夠到桌子的顧小蠻瞇著眼睛高興的“嗯”了一聲,因為高大婦人說的話,顧小蠻才會這么高興。
“死丫頭,動作快些!”
“娘,我想去讀書!”
“不許去,讀什么書,怎么你還想當(dāng)那種讀書種子,老老實實跟我去食鋪!”
回到自己房內(nèi)的顧小蠻總能發(fā)現(xiàn)一本沒看過讀過的嶄新書本,第二天爹爹和哥哥總會偷偷對自己眨眼間,娘總是耷拉著臉陰沉的可怕。
“娘,我給你梳頭吧!”
“算你這個死丫頭有良心?!?p> “我沒耐心等你了,要么兩個一起死,要么你殺一個,當(dāng)然也能救一個”壽公冷聲說道。
說完的同時微微轉(zhuǎn)頭瞥了一眼裂隙處隱約可見的秦早朝。
秦早朝瞪著眼睛看了過去,身子已經(jīng)完好如初,但身體里的血氣之力卻是沒有完全恢復(fù)。
“死。。。,小蠻,娘這么多年一直這么對你,你恨不恨娘?”
顧小蠻抬起手抹了把眼淚微笑著搖了搖頭。
“小蠻啊,你誰也不是,你就是娘的閨女,娘說是就是!”
顧小蠻淚眼模糊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死丫頭,就你機靈!”婦人咧開嘴笑容凄慘。
婦人單手撐在地面艱難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顧小陽面前摸了摸他的臉,顧小蠻淚眼模糊的掙扎著想要喊出聲,但哭泣的氣噎聲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小陽你是哥哥,怕不怕?”
“怕!”
“不怕,九幽之下有娘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