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清理門戶
“大娘子,大娘子……司馬姑爺來了,人已經到了修宜堂……”一道無比歡喜的通報之聲傳入宇文悅的耳中,聽到這曾經極熟悉的聲音,宇文悅立刻皺起了眉頭。
因著前世之事,宇文悅著實聽不得司馬姑爺這樣的稱呼,也再不愿聽到那個讓悔恨萬分的聲音。畢竟當日宇文家被滅族,那個在門外叫囔之人,可是最有份量的“人證”,其時,她已經是司馬昶的寵妃之一了。
“亂囔什么!還有沒有點規(guī)矩!”轉過身子,用冷冷的目光看著飛奔進來的侍女翠翹,沉著臉喝斥,絲毫不給她留一點點情面。
滿臉歡喜的翠翹被主子突如其來的怒斥嚇壞了,連跪下請罪都忘記了,只呆呆的望著她已經服侍了五六年的主子,委屈的眼淚刷的涌了出來。想她翠翹可是大娘子身邊最有體面的侍女,怎能當著其他侍女的面被主子斥責。
宇文悅冷冷看著翠翹,一句話都不說,一顆心被綿綿不絕的恨意纏繞著,眼前這個形容尚小的翠翹,讓宇文悅立刻想起前世那個妖媚叛主害主的翠翹,濃烈如墨的恨意,讓宇文悅的眼神尖銳如刀。
在主子如刀的眼神之下,翠翹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上的冷汗頃刻間濕透了兩重春衫?!芭惧e了,求大娘子看在奴婢用心服侍您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回吧……”一聲認錯幾乎是從翠翹牙縫上擠出來似的,聽上去透著一股子的不情愿,事實上翠翹的確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從前大娘子不是最喜歡她這般的天真爛漫么?
宇文悅冷笑一聲,對翠翹的言不由衷心知肚明,說來這也是她從前對翠翹太過優(yōu)待之故,從今往后,再不可能有了!
并不理會跪在地上的翠翹,宇文悅只冷冷說道:“翠竹,速速去請大管家過來?!?p> 翠翹一聽主子要請大管家,嚇的臉色立時變了,象她這樣的下人通常是歸二管家管理的,除非是主子要攆人,才會叫大管家前來。難道說她的主子要將她攆出府去?一想到被攆出司馬世家后的凄慘下場,翠翹的身子便劇烈顫抖起來。
被點名的翠竹趕緊屈膝應聲,連看也不敢多看翠翹一眼,只飛快的走了出去。主子威嚴極盛,翠竹哪里敢開口替翠翹求情。
這一代宇文世家的大管家名叫宇文忠義,他家原本不姓宇文,而是姓趙,因祖上救主有功,被特許賜姓宇文,其家長子長孫一系世代為宇文世家的大管家,對宇文世家絕對忠心。
“大娘子,您傳下臣過來,有什么吩咐?”宇文忠義一聽大娘子相召,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急匆匆趕了過來,在門外躬身詢問。
“忠義叔叔不必多禮,請進來說話?!庇钗闹伊x在接任大管家之前,一直隨侍于宇文信左右,很得宇文信的看重,自宇文恪以下,孩子們都喚他一聲忠義叔叔。
“是……”宇文忠義應了一聲,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大娘子端端正正的坐著,面上怒容雖薄,可看上去卻讓人格外心慌。而從前最得大娘子歡喜的翠翹跪在地上,翠柳老老實實的侍立一旁,面上滿是怯怯之色。
“忠義叔叔,翠翹在我身邊服侍了七年,至今未能學好規(guī)矩,動輒大呼小叫不成體統(tǒng),這樣的侍女我用不起,你帶她出去,發(fā)還其家,再不許以我宇文世家侍女自居?!庇钗膼偟姆愿?,語氣冷的讓人膽寒。
宇文忠義心中一怔,立刻躬身大聲應道:“是,下臣謹遵大娘子之令,不知大娘子可還有其他吩咐?”
宇文悅掃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子委頓如泥的翠翹,淡淡道:“派人看著她收拾東西,除過其應得月銀及記錄在冊的主子賞賜之外,其余俱不許帶出府,待其出府之后,再不許進門?!?p> 翠翹一聽這番話,嚇的整個人都跪不住了,直接癱軟在地,連眼淚都被嚇的縮了回去。她一向自認那些事情做的極為隱蔽,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沒人知道,怎么大娘子卻象是全部知道似的。這怎么可能?
宇文忠義聽了這番話,臉色也變了,要知道在這個連府中正經郎君娘子都不得置私產的年代,奴仆偷盜主家財物,那可是殺頭的重罪。主家便是不報官直接將人打殺了,也沒人能說三道四。這翠翹年紀不大,可膽子是真夠大的,手也夠長,居然敢偷到主子頭上,只攆她出府,真是太便宜她了!
“大娘子,這賤婢犯下大罪,若只是攆她出府,實在難抵其罪,不若將其送官法辦?”宇文忠義建議道。
宇文悅極淺的輕笑一下,淡淡道:“不必那么麻煩,只叫她爺娘將其帶回去便可?!?p> 宇文忠義雖然覺得這樣發(fā)落翠翹,實在是太輕了,可大娘子既然有了決定,他自然不會反對,只躬身應了,命兩個婆子將癱軟如泥的翠翹拖到房外,押到下人房中,親自看著她收拾東西。
因是大娘子身邊一等侍女,翠翹得以與另一名一等侍女翠鳴共住一間屋子。翠鳴是家生侍女,其家就在府中,所以只在房中放些日常用的妝奩衣裳等物,并沒有太多的東西,這間下人房中的財物,七成以上都是翠翹的。
翠翹左顧右盼,眼淚流的更兇了,這房中的每一件東西她都想帶走,可這些都不屬于她,大管家根本不可能讓她拿走。
“磨蹭什么,還不快收拾東西!大娘子交待了,除了月錢和有記錄的賞賜之外,其他一律不許拿!”一個婆子見這屋子處處精致,嫉妒的眼中直冒火,自然越發(fā)沒有好聲氣。
聽了婆子的話,翠翹哭的更兇了。她哪里能存的下月錢,幾乎每個月的月錢一到手,她便全都花了。主子們雖然有時會賞賜幾件首飾,可那能值幾個錢?她真正的好東西,可都是見不得光的,全是她偷偷從主子房中順出來的。
見翠翹只是站著哭,并不動手收拾行李,另一個婆子也不與她廢話,只粗魯?shù)某断麓渎N腰間的荷包,將鑰匙倒出來,飛快的開了箱上的鎖,猛的掀開了箱蓋。
“喲,真看不出來,你個小丫頭還有這么多好東西!”掀開箱蓋的婆子低頭一看便驚呼起來,那只箱子里放著許多金錁子和各色珠寶,亮閃閃的幾乎能閃花人的眼睛。
翠翹害怕極了,只看向站在一旁,驚的目瞪口呆的翠鳴,滿眼哀求之色,她還想著素來缺心眼兒的翠鳴替自己背黑鍋,認下那些東西。
翠鳴是有點兒缺心眼兒,可她有一條別人都比不上的優(yōu)點,那就是死心眼兒,是她的,誰也不能搶,不是她的,說破大天她也不要。何況這姑娘從來就不會看人眼色行事,怎么可能替翠翹遮掩。
“翠鳴姑娘,這些東西是你的么?”兩個婆子都是飽經世事的,自然能猜出翠翹的用意,便故意大聲問道。
翠鳴果然用力搖頭,指著一柜上一只兩尺見方的小箱子大聲囔道:“不是我的,就那只小箱子是我的,其他都是翠翹的。婆婆不要弄錯了。”
兩個婆子相視一笑,同時看向翠翹,眼中的鄙夷之色越發(fā)濃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