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字尚在口中,便讓銅鈴道長給打斷了,“對,你說的沒錯,正是為師救了你!”
他在說此話時,神情異常的嚴肅。
緋霓見師傅說的如此認真,并不像撒謊的模樣,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去相信。只是為何這心中,隱隱覺得有一絲失落?她到底在期待著什么?
待她安心睡下,銅鈴道長又往香爐里加了些安神香,掐熄了燭火,這才與笑湖戈一塊兒退出了內(nèi)室。
走出房間,關好了門,笑湖戈又被他遣著一塊兒去祭祀臺。
路上好些次想要問問師傅為何要撒謊,卻終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最后,還是銅鈴道長主動開了口。
“心里有何想說的,便說吧!一直這么憋著,小心憋出內(nèi)傷來!”
笑湖戈怔怔地停下了腳步。
原來師傅一直都知曉自己有話要說。
待回過神時,銅鈴道長已走遠了不少,他小跑著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身側,問道:“師傅,戈兒都看見了。小師妹雖說由您抱出,可您的身上滴血未沾,而那妖尊,他的衣袍上全是血漬。若真是您救了小師妹,怎會這般干凈,出來之時面色不改?”
銅鈴道長突然停住,扭頭冷盯著笑湖戈,“你這是在質(zhì)疑為師嗎?”
見師傅似乎動了怒,笑湖戈連忙低頭拱手,“不,戈兒不敢。”
“不怕告訴你,正是為師拼死救了霓兒!你若懷疑,可去找北凌天當面對質(zhì)!”
月色下,銅鈴道長的臉顯得蒼白又冷漠,聲音毫無溫度,寒涼的令笑湖戈忍不住一顫。
罷了,既然師傅有意隱瞞真相,想必是有不能為外人道的苦衷。
如此一想,心里似乎能好受些。
笑湖戈再次拱手彎下了腰去,行禮后又直起了身子,輕聲道:“是戈兒看花了眼,胡言亂語了一番,誤會了師傅,還請師傅責罰?!?p> 銅鈴道長側過身去,那冰冷的面龐多了一層陰影,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責罰就不必了。為師但問你,今后若是霓兒再問及此事,你該作何回答?”
“自是師傅救了小師妹!”
“嗯?!甭牭搅讼肼牭幕卮?,銅鈴道長終于展開了笑顏。
他拍了拍笑湖戈的肩膀,負手繼續(xù)往前走去。
待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漸漸走遠,一直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大師兄,這才踱著小步,緩緩走了出來。
他可是從他們二人一進鎮(zhèn)妖塔時便一直悄悄摸摸地跟著吶!
“哼,師傅,你說若是讓那新來的師妹知曉你是一個滿嘴謊言之人,結果會如何呢?”
……
次日,妖界,咒寧峰。
因此峰常年積雪,又在妖界最西端,與中心隔了十萬八千里有余,乃妖界至陰至寒之地,再加之山峰之路百轉(zhuǎn)千回,峰中怪樹妖植眾多,時時能聞鬼哭狼嚎之聲,擾人心神,吸食妖力,故而被稱為咒寧峰。
凡靠近者,到最后不是灰飛煙滅,也是只剩半縷魂魄。妖界一眾大小妖物,皆是對其避而遠之。
久而久之,這兒成為了妖界有名的荒蕪之地。
正是這么一座荒蕪之地,卻成為了“九曦”的最佳避難之所。
峰頂?shù)囊惶幎囱ㄖ校熬抨亍北P腿坐在地上,背對洞口,而在他身后替他療傷之人用黑巾遮住了面龐,只露出了眼部,二人皆看不清楚容貌。
約摸半炷香后,遮面之人將手收回放至丹田處,深吸口氣,平下了適才釋放的靈力。
緩息之時,“九曦”開口道:“所有人都只知曉這咒寧山比妖更狠,比鬼更惡,卻不知這頂峰之上竟別有洞天。外冷里暖,不失為一處藏身之地?!?p> 他撩起長袍,敏捷起身,好似昨夜所受之傷對他無半分影響。
再一轉(zhuǎn)身,洞內(nèi)微弱的燭火光亮把他的臉照得棱角分明。
這……竟是暮笛的臉!
“九曦大人所言不假,想我羌鰭在此躲藏了如此之久,不僅將傷養(yǎng)好了,更是憑借此峰所吸食的靈力使得功力大增。呵,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我想北凌天做夢都想不到,我竟然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九曦?呵呵,羌鰭,我想你應該要弄明白,我乃暮笛并非九曦!”
羌鰭一怔,尷尬地笑了幾聲,不自覺地將思緒拋回到了玄鐵鎮(zhèn)外的小樹林。
從北凌天手下救下九曦,帶走暮笛之魂后,本是應該立即返回妖界上峰頂,卻因途中九曦支撐不住而耽擱了下來。
只因暮笛的身體不受他的控制,開始反噬。
羌鰭無奈,只好提前將暮笛的魂魄送回到他的身體里去。啟料這一送,暮笛竟拼了命的沖破了九曦的束縛,瘋狂地排斥他的元神,在反噬互斥的過程當中,九曦壓不住暮笛的心魂,走火入魔。
最終羌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消了他的心魔。
殊不知,心魔之斗,九曦竟被暮笛吞噬,吸收了他所有的靈力修為不說,其元神更是嵌在了他的心臟深處。他,完完全全取代了九曦!
因此,除卻作為暮笛應有的記憶外,他還能時不時收到九曦的記憶。
人妖相融,從此人非人,妖非妖。
“你殺我北府幾十余口人,此帳該如何算?!”
本在神游,暮笛這突來的一問,驚得羌鰭猛一哆嗦,“大人,大人這……您知曉的,這本是我與妖尊之間的恩怨……”
暮笛緩緩走向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須臾,竟捧起他的下巴,哈哈大笑了起來。
其笑聲之猙獰就連這洞外的冰雪見了,都懼怕地碎了好些塊。
“放心,我這條命可是你救的,今后還得多仰仗你幫襯呢!再言之,罪魁禍首乃是北凌天,若不是他,北府乃至整個玄鐵鎮(zhèn),又怎會遭此變故?”
言說至此,暮笛一手負后,一手抬至上腹,走至洞口望著洞外的白雪皚皚發(fā)起了呆來。
片刻后,他又冷聲說道:“哼,我暮笛也算是在鬼域冥殿走了一遭之人,再回人世,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才有足夠的資格守住想守之人!至于北凌天,我與他,恐怕從此陌路相隔,相恨相殺……”
他可是親眼見證了自己的殺戮,豈能這么容易放過自己?
羌鰭不禁狐疑,決定探清他究竟是何種態(tài)度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