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茶后,眾人離去。
馬國元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微微瞇著眼,一邊搖晃著椅子,一邊搖著折扇。
左手不時從桌上拿起吃剩的炒花生扔嘴里,再“吱”一聲吸上一口酒,嘴里再哼哼上一句不知名的小曲。
剛才人多,想吃卻不好意思多吃,現(xiàn)在人走了,能放開了享受了。
臉色紅光滿面,腦袋隨著小曲搖頭晃腦,嘴角的八角胡不時上下顫抖一下。
不得不說小野的廚藝真得好。
雖然自己教書,有錢拿,但像今天中午這樣的大餐,平日自己也是極其難得享受到的。
正在旁邊收搭的師娘,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抹布,伸手將酒壺奪過,用空碗將那點剩余下的炒花生蓋上:
“別吃了,這酒啊,你留著下回喝吧?!?p> 桌上還有幾個菜都還沒吃完呢,晚上熱熱還能吃呢。
“你這婆娘,花生放久了就潮了?!?p> 先生睜開了眼睛不滿的橫了她一眼。
師娘卻沒還他,邊收拾桌子邊問:
“你覺得小野怎么樣?。俊?p> 先生重新閉上眼,靠回躺椅上,漫不經(jīng)心的說:
“很好?。 ?p> “他今年都十三歲了,你說別人家的孩這么大的都當?shù)?,他家怎么就不急呢??p> “急?就他那情況急有用嗎?”
先生笑道,雖然小野在家里有作主,婚事卻是沒辦法的。謝小軍決不會同意他結婚分家,不然誰給他賺錢?
“怎么?你想給他做媒?”
先生眼皮都不抬一下,搖著躺椅又問道:
“這到是個好事,如果有合適的,就介紹給他,雖說不能大富大貴,但跟著他吃喝不愁的!”
師娘聞言轉身看了一眼里屋,彎腰湊近了馬國元小心對他提議道:
“你覺得我們女兒,,,,”
“閉嘴!”
先生猛然坐直了身子,怒視著自自老婆。
師娘嚇了一跳。
接著先生怒罵道:
“我馬國元的女兒雖然雙眼失明,但詩詞歌賦,無所不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不比那些大家裝閨秀差!你叫我將女兒嫁給一個鄉(xiāng)野小子?你安的什么心,你叫老夫的臉往哪擱?”
師娘被先生吼了兩句,有些畏懼:
“輕點,你想被你女兒聽到嗎?”
別人家的姑娘十一二歲就嫁人生娃了,自己家的瞎眼姑娘可就成了老大難,又干不活了,整天抱著書啊,筆啊,琴啊,這東西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哪家人家要會這種只能吃閑飯的姑娘?
肯有人取她算是件好事了!
更何況你自己剛才都說小野是個好小伙的。
“你,,,,”
這一頓美食帶來的好心情被一掃而光。
如果是以前,先生也不會這么激動,但中午其中來訪的那位身份不明、卻處處透著權貴氣息的蘇公子表現(xiàn)出了那番意思,就不得不多想了!
“娘,你別說了,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馬蓉花扶著門框出現(xiàn)在門口。
那日她背誦那首詩,而小野似乎表現(xiàn)的不耐煩,這讓她感覺自己受到極大的羞辱。
她平息著自己內心的羞怒意,緩緩說道:
“我們之間年歲相差大了點,而且他也不適合我,至于我的眼睛,請爹娘放心,文公子答應我會向他師門求藥治好的?!?p> 我如果眼睛好了,怎么能將就呢?
文公子就是今日來訪中的青衣青年人。
雖然沒有具體說明身份,但同樣看得出來不是富就是貴。只要他求得仙人出手,自己的眼睛肯定能治好的!
。。。。
回來的時候倒是快的多了。
綠色的田野,忙碌的農人,坑坑洼洼的泥路。
當馬車經(jīng)過一個大戶的莊園時,范進叫小野停了下來。
泥土路從這里分出一條支路連接到莊園里,路邊種著一排兩人抱粗壯的沖天大樹,留下一條長長的林陰大道。
門樓左右兩尊巨大的石獅子,雕得極為生動,作勢欲撲。
莊園里面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水景交相輝映,好生氣派,是前任侍郎的居住地。
范進站在馬車邊望著泥土路盡頭的那座莊園。
單薄的身子站在路口與那座巨大的莊園相比,顯得有些孤單。
小野從脖子拿起一個哨子般大小的千里眼看到莊園里繡樓的某個窗戶一個麗人的臉一晃而過。
數(shù)年前,范進曾在她家做個幾個月的教字先生,然后就跟莊園中的某個小姐發(fā)生所謂才子佳人的故事,但被小姐的父親、前任侍郎狠狠羞辱了一番。
“小姐小姐,那個呆子來了呢?!?p> 一個胖乎乎的小侍女跑上繡樓跟自家麗人說道。
“胡說八道,人家現(xiàn)在可是狀元呢?!?p> 麗人坐在窗邊說道,低頭繡著花,陽光透過窗紙照在她身上。
胖乎乎的小侍女愣了一下,然后晃然大悟的說道:
“呀,小姐早看到了?”
“看到了又有什么用?”
麗人停了下來說道,蒼白的臉頰露出落寞的表情。
阿爹那可是。。。。。
看到麗人這幅模樣,小侍女哪還不知道她想什么?
她湊到麗人身邊嘻笑道:
“老爺和夫人也都看到了呢!”
麗人依沒有反應過來。
小侍女以為她真不在乎了,又說道:
“平日里,那個書呆,,,”
麗人瞪了她一眼。
小侍女連忙改口:
“范公子要是平日里他敢站在我們家路上可是會被老爺放狗的,你看老爺今天不就沒放狗?”
麗人雙眼明亮,看著她,意示她接著說下去。
“而且還在和夫人吵架呢,,,,,”
“你說的是真的?”
麗人驚喜道,捧著小侍女的手問。
這說明事情有轉機了!
“當然了,我可是剛從那邊跑過來的呢!”
小侍女挺起胸膛得意的說到。
。。。。。
有錢可以辦很多事,包括你以前敢想的、卻不敢玩的,甚至還有沒想到的。
權力就更甚了,而且自己個今年的狀元!
金榜提名!
權力會有的!
不會比眼前這位侍郎退下之前少的。
錢財也會有的!
不會比眼前這座莊園小的!
這給了范進無數(shù)勇氣與力量!
小野站立在馬車,看看上村村莊的那個方向,再回頭看著范進。
范進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身上的長袍,起了胸膛,正了正臉色。
右腳那只京城里人相送的名貴的金絲鞋后根抬離地面,就要向著那座莊園邁步走去。
“走了,回去了,阿慶還在家里等著你呢,在不回去就晚了?!?p> 小野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來,平淡無奇。
范進的右腳停在半空中,還沒來的急落下,就這么保持著這個動作,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塑。
很久。
他的鼻孔才發(fā)出一連竄長長的出氣聲、
回頭一看,小野站立在馬車上,面對自己,看著莊園方面,依然是那幅平靜的表情!
范進深深嘆了口氣,一步一踱返回馬車。
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金!
“小姐,那呆子怎么回去了?”
小侍女透過扒開一點的窗戶看一眼,失望的說道。
旁邊的麗人淚如雨下。
樓下和自己夫人吵架的前任侍郎聽到前院門子傳來的消息終于松了口氣。
至于旁邊正指著自己的頭狂罵的夫人,懶得理她。
走了就好!
真當你中了狀元就能取我女兒了?
。。。。。。。。。。。。。。。
馬車繼續(xù)前行。
“今天吃飯那兩人是誰?。俊?p> 直到現(xiàn)在小野還不知道在先生家碰到的那群陌生人的身份。
“文公子與蘇公子!”
“很有名嗎?”
范進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小野,極為認真的說道:
“你不應該拒絕他的,這是你的機會,而且你說的那話,,,,”
“太狂了?”
小野將他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無所謂了,說了就說了,即使他們生氣也沒關系,反正以后大家都不會再見面了。”
“對了,你準備外放為官?還是怎么打算的?”
“外面為官,朝廷里已經(jīng)下了旨意了?!?p> 失去一樣,又得到一樣。
范進現(xiàn)在冷靜下來,已經(jīng)想明白了,如果自己那一步真的走出去了的話,名聲傳到朝廷里,只怕自己得不了好啊。
以后還有的是機會不是。
“什么官?”
“縣令!”
范進轉頭看著小野問道:
“我需要一個侍者,你愿不愿跟我?”
“只能走出去了,才能知道這天多大,地多大!”
”你不應該再呆在村子虛度光陰
想來想去,范進還是覺得小野合適。
“我不想?!?p> 小野回絕到。
我可不想被你坑!
想想范進剛開始準備送給馬國元的那一車簡書。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