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
藍色天空漂著幾團白云,在這之下,連綿低矮的山丘,山腰一條泥土路隔開了兩個村莊,一位于上,一位于下。村莊房子大多黃色土墻毛草頂,青石小巷縱橫如棋盤。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上村右手邊有一數(shù)人抱粗的大樟樹,巨大的的樹冠蓋住了半個村莊的上空。而下村的右手則有一顆小一些但筆直挺高的松樹,直插天空。村子左右緩坡上,點綴著村民們開懇出來的幾片菜地,一些黃牛白羊散布在青草地上。
在這片連綿山丘的最低處有一條只有數(shù)步寬的河流,漸漸流過,兩旁是高低不同形狀不規(guī)則的梯田。
河流上有道堤壩,堤壩不高卻也略有聲勢,雷鳴般的聲音在山谷里咆哮,落水成簾。
人們正在勞作著。
小野躺在山坡上,青澀的黑紅臉龐上長著一顆又一顆痘痘,嘴里叨著一根狗尾巴草,雙手枕在腦袋后,半瞇著眼,一只蝗蟲停落在他腦門上一動不動。
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暈暈欲睡!
上面打著幾塊不同顏色補丁的黑色短衣,深色長褲,腳上一雙草鞋。
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輕手輕腳步向小野靠近,手里提著一把柴刀!
小野眼皮抖了抖。
“哈,抓住你了”
小野等來人近在身后,翻身一把撈住了來人,將她攬入懷里,一只手伸進她的胳肢窩里抓撓。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小野哥哥快放了我,啊哈哈哈!”
卻是個小女孩。
穿著碎花補丁衣服,頭上帶著一個碎花彩布的虎頭小帽。
鬧夠了,小野才放了她。
小女孩是自家小妹,年齡五歲,名玲玲。
更準確的說是自己的弟媳,因為父母雙亡,就被小蓮小軍當童養(yǎng)媳收了,準備養(yǎng)大后嫁給弟弟。
小野看了一眼玲玲。
身上沾著一些草木碎屑,衣服也有幾處被刮破了,小臉上淌著汗,紅通通的。
“怎么又去撿柴去了?”
小野將她手里的那把雙手才能持握的柴刀取下,摘掉她頭上的枯葉。
“阿爹叫我出來的,我撿了很多柴,我抱不動,哥哥你等下幫我拿回家里去好不好?”
阿爹就是那位叫小軍的便宜父親。
而自己自殺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十三年了。
是個古代世界!叫君臨王朝!
對于自家便宜父親,小野有些不滿。
前天才砍了一擔柴火堆在雜房里,怎么又叫玲玲出來?
純粹只是不喜歡玲玲,不想看她呆在家里而已。
他不喜歡那個男人,太小氣了。
斤斤計較,天天耍小聰明!
在家里稱王稱霸,到了外面卻是一個響屁都不敢放!
男人也不喜歡他,因為這個小王八嘴上叫著父親,心中卻無半點尊重!
兩看相厭,不如不見,所以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兩人不說話,不見面,因此小野也很少呆家里。
因此隨著時間的長久,兩人的矛盾也越來越深。
“咕嚕!”
玲玲的肚子傳來一陣沉悶的叫聲。
“小野哥哥,我餓了!”
玲玲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小野有些無奈,他曾嘗試著勸說那個便宜父親將每日的兩餐改為三餐,但那個便宜父親卻說:
“小孩家家的,吃哪么多干什么?”
“就是皇帝老子也只吃二餐呢!”
小野為之氣結(jié)。
皇帝老子只吃二餐,你信???
你不知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小孩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吃不飽飯,還怎么長個?
以前窮,沒那個條件一日三餐,但小野將蘑菇養(yǎng)殖術(shù)使出來后,家里條件都“奔小康”了,怎么還這么扣扣嗦嗦的?
“等著!”
小野很心痛玲玲,家里除了“母親”小蓮以后,就數(shù)她跟自己最親了。
扯了一把野蔥,到山腳下的水田里洗洗,順手在水溝里摸了一捧田螺,用芋荷葉包著,回到山坡上,生了火,將田螺扔火堆里,野蔥串棍架火上。
玲玲看著吞了吞口水,小臉上露出笑容。
她就知道小野哥哥絕對會有吃的。
“等下就可以吃了?!?p> 小野刮了刮她的小鼻頭說道。
快熟的時候抹上一點細鹽,蔥香與肉香味就全散發(fā)出來了。
“先吃菜,再嗦田螺,記得把屁股上的泥巴不準吃!”
“嗯”
玲玲呼哧呼哧著將野蔥吹涼,更急不可耐的咬進嘴里。
小野看著山坡下的田野卻有些無聊。
日了狗了,自己自殺,卻不知道為什么穿越到這個破世界里了。
那天晚上,騎著摩托車就穿越了!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來這個世界干什么呢?
沒有比基尼,沒有鋼鐵森林,沒有房地產(chǎn)!
無論從科技還是生產(chǎn)力還是文化水平,都相當于前世傳說中人類萌芽時期的封建社會。
更重要的是擦屁股的紙都沒有,每上完事之后用那個廁*就如上大刑。
如此種種,讓小野有一種俯視眾生、從而導(dǎo)致一種極度強烈的排斥感覺,久久不能完全融入這個世界。
要不要“揭竿而起”來一場稱王稱霸?
但當了皇帝也不見得就好啊。
萬一真得就像老爹說的那樣:
“就是皇帝老子也只吃二餐呢!”
或者干脆再自殺一次,死個切底?
就不信自己還能再穿越了,,,,,,,
好吃的食物會導(dǎo)致人饑餓,然后產(chǎn)生食欲。
滿臉皺紋的阿慶,從山頂上背著一捆干柴,手里用一根木棍點點撐著地,堅難的朝坡下走去。
田螺的肉香與野蔥的香味飄過她的面前。
阿慶停了下來,望著玲玲將一個一個田螺挑出來,送入嘴里。
餓啊!
歇歇!
吃力的將干柴放下,就地坐在干柴上,將一縷被風(fēng)吹散的白發(fā)收攏到耳邊。
年輕真好!
沉重的生活重擔壓彎了她的腰。
她望著小野和玲玲。
只是這對兄妹跟著那個爹,可惜了!
“阿慶姐,你也來吃點,玲玲吃不完!”
小野轉(zhuǎn)身叫道。
阿慶看著面色蒼年如六十老婦,其實只有三十來歲。
她住下村,要供養(yǎng)家中一心讀書當官要報效朝廷的丈夫,每日田地里勞作,消耗著她的青春!
曾數(shù)次半里夜醒來撒屎時,遠遠看到她在月光底下勞作。
前世在燒烤攤上作過,現(xiàn)在手藝也沒退步,雖然一些佑料沒有。
一顆帶著汁液的田螺咬進嘴里,滿口留香。
“多謝小野了!”
阿慶也不客氣,跟玲玲分食了田螺與野蔥,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臉色明顯好轉(zhuǎn)。
“聽說你老公進京去趕考去了?”
“是的?!?p> “有消息了沒有?”
“快了。”
小野曾經(jīng)與她丈夫一同進過學(xué),勉強算她丈夫師弟,只是接觸下來覺得她丈夫有些喪心病狂了。
她丈夫及理想化了,身為男人,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都照顧不好,還想著那些“國事,天下事”,自己家什么事都不管。
料想,這樣的人即使當了官,也是個貪官或者庸官!
“他如果考上了你怎么辦?”
問完以后小野就后悔了。
眼前這個女人本來就夠可憐了,現(xiàn)在自己這么問不是往她心里捅刀嗎?
如果她老公這次真考中了,以后有錢有勢,還會要一個老太太嗎?
阿慶只是看了小野一眼,無聲笑了笑。
每日早晨醒來洗臉時,她都會對著盆中水倒映著的自己的臉細細觀察。
每多一道皺紋、在什么位置她都會記得清楚。
與老公站在一起,兩人形同母子!
村里那些閑漢八婆,背地里不知道嘲笑自己多少回了。
自家丈夫怎么想得她也知道。
否則丈夫的同窗每次來找他,他為什么不讓他的同窗進家門?
“我吃飽了!”
阿慶站了起來:
“謝謝小野?!?p> “不用,不用。”
小野訕訕的笑道。
就不該提起這事。
看著阿慶消瘦的背影艱難的背起干柴火一步一步往山坡下走去,小野心中有些異樣。
都這樣了,還跟著那個范進?還不跑?
這樣的女人真得千年難遇一個啊!
好女人都是別人家的!
“??!”正吃的歡的玲玲尖叫一聲,站了起來,抬頭伸手指看著天空。
天空大約四百米的高空處,一只巨大的船正緩緩飛過,船舷擠破了云層,拖成一縷縷白色的絲線。
桅桿如林、船帆如云,巨大的船身遮天蔽日,在山丘原野間里投下一片更加巨大的、移動著的陰影。
法駕!
修行者的法器。
正在翻地的農(nóng)夫們停了下來,直起腰,雙手著拄著手里的鋤頭,抬頭看著天,正在放牛的兒童抬起了頭,路上的行人停了下來,抬起了頭。
他們的眼神敬畏而神往。
沒錯,這個世界有修行者,他呼風(fēng)喚雨,排山倒海,踏劍飛行,高高在上。
凡人稱他們?yōu)樯裣?,或者仙人和修行者?p> 有七個著名的修行門派,也有無數(shù)小名派。
他們不同修為境界有不同名稱。
此是天空的飛船上面的高高的桅桿的白色風(fēng)帆上繡著一匹金色馬匹,上書“白馬仙”三字。
白馬仙的布什長老穿著一件素白的長袍盤坐在船頭最前方的甲板上,閉目凝神,須發(fā)皆白,長及腰部。
輕風(fēng)拂過,須發(fā)飄逸,白袍飛揚。
這次他自請前往郴縣設(shè)立外門,并擔任執(zhí)事。
船中間甲板擺著幾張小案桌,上面放著幾碟果子,幾名年輕的男子正在扶琴弄簫,琴簫之聲傳遞在天地之間,也有人揮灑文墨,留下天地間的畫卷。
“師姐,你看下面有一條小河?!?p> “笨,那叫小溪!”
“你們說下面的人看不看得見我們???”
“,,,,,”
在船舷邊緣,一些弟子紛紛聚集看著下面,說個不停。
他們個個光鮮亮麗,白衣勝雪,一頭油亮的長發(fā)齊腰,風(fēng)吹飄逸,仙姿非凡!
站在邊上將手伸進船舷外的云層中,云層滑過指掌間,凝化成一顆顆微涼晶瑩剔透的水珠。
看著下面的山山水水,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法駕出行一次所消耗的靈石極多,如無重大事項,是絕對不會放出來的。
很多人都沒有坐過,甚至是第一次看到這件門派中的重寶!
這次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看到法駕以備設(shè)立外門那天更廣而告知。
船舷邊,一位少女看著下來如同螞蟻般渺少的人物,似乎想起來了什么,轉(zhuǎn)身從撿甲板上撿起一顆剛剛吃過的果核朝下方扔了,然后津津有味的看著果核朝下方落去。
。。。。。。。
小野抬頭看著頭上的船。
沒有船漿,速度一般,與后世的木制帆船很像。
如果船形再修改一下的話,風(fēng)阻會小很多。
“哥哥,長大了我也要做神仙,我也要飛!”
玲玲回頭望著小野開心的說道。
“呵呵,咱們努力撈錢,做土豪,一樣可以飛!”
小野笑著說道。
“碰”一聲悶響,打斷了小野的思緒。
天上一個東西幾乎貼著玲玲的腦門落下,打掉了玲玲中的野蔥串,射進地里,深深陷了泥土中。
玲玲嚇呆了,低頭看著陷入地里的果核,小臉蒼白,竟一時嚇呆了!
小野彎腰急忙摟著玲玲上下查看是不否有傷:
“小妹,小妹,醒醒?。 ?p> 玲玲沒有反應(yīng),小野急了,忙拍打她的臉。
“高空擲物,你們要殺人?。窟€有沒有一點公德心吶,,,,,,,,,,”
小野抬頭朝天上那只法駕上的人怒罵道:
“知不知道會打死人啊,日你媽?!?p> 小野很生氣,剛才玲玲差點就被那顆小小的果核打中了,以這顆果核射入泥土中的深度來看,玲玲如果不是運氣好,可還有活路?
隔著四百米,法駕上的人也能聽得到小野的叫罵聲。
“啊!”
玲玲尖叫一聲,終于哭了出來,撲到小野懷里,抱著他嚎啕大哭
看著下面,眾人面面相覷。
“有什么了不起嘛,又沒打中!”
那名扔果核的少女,漲紅了臉,不服氣的嘟著嘴說道。
船尾處,一名盤坐地上的白袍爆炸式短發(fā)的赤腳少女睜開了眼看了她一眼,復(fù)又閉上了眼。
小野沒有停。
船上的人越聽越不服氣:
“就是,又沒打中!”
“那個野小子說話真難聽!”
“,,,,,,,”
“老子頂你個肺!難道你們還有理了?”
知錯不改,還強詞奪理?
聽到法駕上人說的話,小野更怒了。
一時間,鄉(xiāng)里間的臟話狂奔而出。
“這個王八蛋真是太混帳了。”
這些年輕弟子個個氣憤,但罵架卻哪里是小野這種在鄉(xiāng)野成長的對手,一時間一眾人都被小野罵的還不了嘴。
“哇!”
“我不就扔了一顆果核嘛,又不是要打他!”
那名扔果核的少女看著下面那個滿嘴臟話的小子竟一時被氣哭了,精致的小臉上很快流下兩行淚水。
“聒噪!”
船首的布什微微睜開了眼,看了一眼身后這群不爭氣的弟子,又瞄了一眼下面的小野,不滿喝道,天空一道雷!
白云翻滾!
隨手一揚!
“啪”
小野只覺得左臉被車狠狠撞了了下般,腦袋里水陸道場齊開,嗡響不停,雙腳離地騰空而起,像被暴虐小兒扔出的破玩具般朝山坡下橫甩下去。
他看到玲玲嘴巴張大,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看到自己甩過阿慶旁邊時,她來不急轉(zhuǎn)過來的半邊臉上露出的驚訝的表情,,,,,,,,
“碰”
小野落下山坡,腦袋重重撞在水田邊梗上。
天上那只巨大的法駕越來越遠,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睛一閉,玲玲的哭喊聲也隨之消失。
“你們也閉嘴吧!前方就是到地了!”
船上,布什對身后的從弟子喝斥道。
朝廷發(fā)布的大明律上其中一條明確規(guī)定,修行之人禁止在凡人面前以任何形式展露力量!
船上的人們立即收聲。
白馬仙的法駕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