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我猜這世界有毒

意闌珊酒盡燈未絕

我猜這世界有毒 來而往也 2121 2024-10-07 14:39:32

  “兄弟,再來一碗清酒!”少年清朗的聲音在街頭響起,卻遲遲不見有人來回應。

  怔愣間,那嘈雜熱鬧的氛圍還未散去?;腥婚g,惆悵似乎不合時宜地來了。

  情不知所起,明明分開還在昨天,往事歷歷在目,襯得那顏府上上下下的紅與笑臉,很是刺眼。

  大紅花轎抬的是他心心念念之人,馬上迎親的新郎是天家貴胄,正兒八經(jīng)有府邸有封號的郡王。

  如此身份,是他一輩子拼死也達不到的高度。哪怕他恬著臉不要,叫人家皇帝爹,人家皇帝也不會看他一眼。說不定獲了個欺君之罪,落了個滿門抄斬。

  客于時中過,時與境再遷。

  她應該會好吧,畢竟邛寧王府的妻,一生衣食無憂了吧。

  她應該會好吧,畢竟我托,哦,我沒有托,但也未來不必太掛念她了吧。

  張越遲疑得想著,隱約有種出戲的荒唐,他竟沒覺得有多心痛,難道自己是天生冷血?

  中意人沒了,他不應該繼續(xù)悲傷難過?

  此刻,他應該從腰帶中扣出幾文銀錢,把酒續(xù)上一壺再一壺,遲遲不肯離去,貪念在這有她氣息的十里長街中,沉迷地無可自拔而不自知。

  然后感嘆不知何處飄來的風打斷愁緒,嘆一聲終究還是散去了所有的癡妄,再不可能相見。

  于是醒悟的人啊,幾乎慌不擇路地逃離那個有著她特殊體香的地方。他一個浪人,給不了她什么,對,這樣才是對的,他遲疑地想著。

  “客官,之前的酒賬,您還未結,可不能再賒于你了”

  頂著小二懷疑有人要吃霸王餐的眼神,在發(fā)現(xiàn)腰帶中扣不出銅元后,張越失落得笑笑,少年心高氣傲的自尊心在此刻破成一堆不值錢的燥土,他確實囊中羞澀。

  想著昨日還豪氣大方地拒絕了顏府算得上是一筆慷慨的饋贈,頂著顏府當家人意味深長的笑容與寒暄時所說小兄弟以后若有困難可來顏府的話,還將其當成是老丈人的看重與抬舉。

  殊不知少年人的心思有多好猜,不說破也只是感慨以后世上怕又要多出個心慢慢碎掉,撈了個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沒有的傻小子。

  所以有便宜不賺,當什么王八蛋!張越不敢自詡為俠,他現(xiàn)在手邊已沒有刀劍。

  刀劍前幾日已經(jīng)典當,只為換了一身在見未來岳家時不顯得寒酸的行頭。

  明月說先敬衣裳后敬人,明月說她不想自己家中的親人無意中傷他。明月說她不想看他過打打殺殺的生活,明月看著他手中劍復又看他,眼神哀婉惆悵。

  美人鄉(xiāng),英雄冢。豪杰魂消之處,俱是香風軟語。張越狠狠吸了一口冷風,險些把牙都給咬碎出來。

  他最終還是褪去這身還算華麗的衣裳抵作酒資,在別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中狼狽離場。

  山頂?shù)娘L甚是喧囂,張越把臂佇足,看著山下的萬家燈火,琢磨從哪里搞點錢來,把他一時因腦熱當?shù)舳鴵Q成銀兩,載著他行俠仗義夢想的可憐劍贖回來。

  那劍縱然來歷不凡亦或平庸,端看使用者是何人。它三尺青鋒,可以是浪蕩游俠的防身之本,也可以是千古帝王的成業(yè)之基。

  劍本身有什么錯呢?它雖入殺道,但終究是器具。人握著它,不過是為自己心中增加一點底氣。就如財物,雖不傷人,卻多有人為追逐它而被其所傷。

  張越本來是這樣想的,為了心中一點點底氣,也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輸?shù)脧氐?,他確實折身去當鋪詢問了劍要如何贖回。

  哪知那劍在離開他這個主人之后身價倍漲,曾經(jīng)區(qū)區(qū)只兌換了五兩銀子的它,而今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那掌事的看他需要,還是看在他誠心需要的份上,雖沒看出那柄劍有什么名堂,但吃準了對眼前之人必定意義不凡,含淚喊出五千兩,口里叨叨著若不是小兄弟誠心要,他不會這么著急忙慌地虧本出。

  張越當時張張嘴想喊怎么不去搶,但在聽到掌事后面說的話心狠狠一撞。

  “這劍可是軍制,說不定是哪個大將軍使用的兵器。你小子拿到手不好好珍惜,我還想辦個展示,給它擇個有眼力見的明主呢?!?p>  掌事白眼翻到天,嘴角撇到地。大概也看出眼前人也出不起這冤枉錢,便擺擺手讓店中的打手把人客氣地請出去了。

  眼下這可憐的人,劍也沒有,財物也沒有,像極了赤手空空入世而來的稚兒,一點價值都沒有,想欺負他都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因為擔心浪費了時間撈不回成本。

  離開當鋪的張越又到了山頂,同樣的山頂,同樣的夜風喧囂,同樣的萬家燈火,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境變了。

  沒了劍,他怎么去當俠客?沒了斧頭,他怎么去當樵夫?他又沒有農(nóng)具,怎么去當農(nóng)民?

  眼下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把自己賣了,賣去有錢人家當小廝。只是賣的時間長短的問題需要斟酌,是三年五載?還是五年十載?抑或是一輩子?

  張越覺得最悲催不過如此,如果臉皮夠厚,他還可以去顏府哭窮,但他做不來,做不到這個地步。

  心里想的和行動,永遠不能是同步的。心里急功近利,行動卻優(yōu)柔寡斷,他在想自己怎么這么擰巴?

  但天命覺得他大概低估了自己的悲催程度,于是友善提醒。

  在張越苦哈哈地想著到底該在哪拖個死人配合自己插標賣首的當下,下山途中,一個腳滑給撞回了所有記憶。

  這經(jīng)歷腥風血雨,不亞于死了又生。那日屠城,眾將士死守城郭,尸首全無。

  他昏在城外,人事不省。只是區(qū)區(qū)二十軍棍,年輕活力的小伙子,竟就昏睡了幾天幾夜。

  腦中記憶卻把一切都彰顯了出來,包括他是何時中藥,如何昏倒,昏倒之后城中所有事件發(fā)生,那柄劍如何而來,何人又在他耳旁一邊絮叨,一邊又把他挪至更安全的地方。

  若不幸知道了自己還背負著血海深仇,那柄劍是那場深仇中的唯一見證,該當如何?張越想都沒想,就把插標賣首的這個想法扼殺在了搖籃。

  理由是太慢了,等自己靠當小廝攢夠資本,怕不是仇家都活膩了,都要老得入土了。

  就算僥幸那些東西沒有入土,怕不是會被他的事跡給笑掉大牙,笑他怎么有臉用這種身份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