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輝笑了一記,回身去往廚房,找老奶奶舀了一盆水,蹲在地上將果子洗凈,找了一個小小紅花釉彩的碗盛著,給老奶奶先嘗,但她不要,直推小輝上前面去,小輝嚷不來她,只好去到書房,要遞給霄玉和他媽媽,誰知一去沒人,只好再移步前屋。
掀簾一看,前屋也不見她二人,他有些疑心,怕別是媽媽已經(jīng)先回家了,于是出著神來到西屋門口,呆呆站住,嘴里碎道:“上哪去了呢?”
筱煙聽見這蚊子一樣的聲,回頭一看,原來是他,啐道:“呸!沒規(guī)矩的咸豬手,又杵在那兒干嘛?”
小輝回過頭來,笑道:“咸不咸也拉過了,你的手不也是咸的了?”
說著就捧著小碗坐到她旁邊,原來她一邊和小貓玩耍,一邊看著書。小輝笑著將果子捧給她吃,又見筱煙一手摟著貓,一手捋著毛,索性捏出一顆,就要喂她。
筱煙忙躲開,歪在床上,手里只顧玩貓,不說一句,不經(jīng)意露出了半灣膀子,小輝不留心一看,只見白如鋪霜蓋雪,嫩似春脂春花,立時驚異道:“妹妹的胳膊也這么白皙?怪道一家人喜歡什么似的!我媽也忍不住天天夸你,又罵我白撿了好福氣不會迎合你?!?p> 筱煙笑道:“這個也字說得好!夸我等于罵我,我有什么要你迎合的?”
小輝忙說:“我又說錯了!沒有也,只有你這么白...”
筱煙膩了,起身就要走,小輝忙攔住,說:“吃一個再走吧。”
筱煙仍又歪倒,手里只顧玩貓,只露出細細的眼神半笑不笑地看著他,小輝抬頭看了一下,忽見床頭柜上有一碗蓮子湯,他笑道:“這個天喝這個正好,只是這果子也該嘗嘗啊?!?p> 于是重新從碗里提出一顆青果,送到她嘴邊,她又看了看他,張嘴咬了一口,嚼了一會兒,只見她忽而皺著眉頭,忽而轉(zhuǎn)著眼珠,忽而又爽開臉來,最后她笑道:“這果子有趣,一入嘴又苦又酸,嚼了一會才出味,我還以為不能吃呢!這會兒喉頭真爽利...”說著又張嘴去吃剩下的,小輝笑著遞于她吃,她一口全吃下去了,只剩個小枝留在他手里,他看著她開心地吃著,只覺心里一陣安寧溫暖,笑道:“這么好吃?我也要嘗一個?!?p> 說著也拿出一個塞到口里,嚼了一會發(fā)覺果然如她所說,苦澀微酸,久嚼才覺甘美,好似一股清流滌蕩全身,只覺神爽氣清,面容舒展。筱煙看著他笑道:“這果子的味道倒是有趣又耐人尋味,讓我想到書上總有些人品味人生的道理,都說什么亦苦亦甜,數(shù)十年回首不勝痛悔之類的,而這味道卻是先苦后甜,之后又更潤更甜,讓我瞬間忘記了那些憂傷的話...”
小輝笑道:“可快忘了那些話,你適合開開心心地笑著,不能再沾那些愁苦的書,好好的一人都有些癡病在心里了,我媽也說過,大概就是書讀的多了,只被淺意染了心,長出一個憂愁苦悶的性格來,別說我媽心疼了,我也不愿意看你這樣!你要不聽,明兒我就偷偷把你的書都拿來描了,凡有愁煞字眼的都涂上!”
筱煙剛聽還蹙著眉毛要發(fā)火,聽到后面掌不住嗤地一笑,說道:“你怎么老是這樣猴兒樣的?又要毀我的書,又要我聽你的話,你是我誰?我干嘛聽你的?”
小輝說:“我哪兒敢說是你的誰,我只希望是你的一只貓,趁你不注意撕了書,讓你看不成,我才高興呢!”
筱煙又被他逗樂了,忽而一只手放開了貓背,惹得小貓回頭就去咬撓,只見筱煙嘶了一聲,猛一抬手去看,小輝也放下碗,探頭去看,只見手背細細一絲劃痕,微微滲出了血,他心疼不已,忙拉過來用嘴去吮,筱煙抽回不及只好低頭看著他。
小輝吮完又用袖子輕輕擦了擦,問道:“還疼嗎?”
筱煙猛地收回來,說:“真煩人!咸豬手!咸豬嘴!大驚小怪蟄蟄蝎蝎地?!?p> 小輝笑道:“你啊,怎么也不知道給它把指甲剪了,它這樣雖然不是有心的,但是你要是不剪,以后就會煩厭它了,那它不是白惹了你討厭?”
筱煙看著手背,說道:“我哪兒敢剪它的爪子?我連你的爪子都不敢剪呢!”
小輝聽聞哈哈大笑起來,起身去自己的包里找了一個指甲鉗,又跑到廚房干脆地找了把菜刀放在小貓旁邊,安安靜靜地給它修起指甲來,小貓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任由他擺弄。
筱煙忍不住咂嘴笑道:“你這個人慣會嚇唬它,也不用拿把刀過來呀!真是笨笨的樣子惹人好笑!”
小輝笑道:“我一會兒也想不出來別的東西了,爽快嚇住它就好!”
筱煙湊過去,用手輕撫著小貓,說道:“小乖乖,小輝輝,別怕別怕,一會就長大...”
小輝聽聞看著她的眼睛說:“小灰灰?你給它起的名兒?”
只見筱煙眼珠轉(zhuǎn)了一圈,答道極是,他又笑道:“又拐著彎子罵了我一道兒,明兒你喊慣了,你妹妹,你媽媽聽見又要笑話我!”
筱煙笑道:“笑就笑你,你臉皮那么厚,還怕人笑?”
小輝笑而不語,低頭給小貓修著,其間筱煙在一旁,搖身晃腦地哼著歌,聽得他幾乎陶醉。修完遞到她身旁,又起身把菜刀放回廚房。
回來坐到她身旁,又笑道:“那我的名兒呢?你說過的!難不成忘了?”
筱煙撫著小貓的頭,笑道:“還是那樣,明兒再告訴你!”
小輝笑道:“那我今天就睡這兒!管他這一夜到底發(fā)生什么去!我再不管了!立等你告訴了我名兒我才安心!”
筱煙搖搖地看著他,笑道:“你還真會揀便宜,我要是不讓你睡這兒呢?”
小輝笑道:“那我就睡后面去!”
筱煙推了他一下,罵道:“呸!死皮賴臉的!”
忽而霄玉拉著他媽媽正要回家,路過西屋一看,他倆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床沿,正在打鬧說笑。霄玉立時掌不住笑道:“可真要甜死人嘍!小閨女啊,還沒見你這么開心過呢!”
筱煙抬頭一見了她二人,登時羞得無處可躲,把貓兒一甩就要跑,誰知霄玉進屋一把拉住了她,又按在床沿坐倒,笑道:“羞的那樣!虧你還這么大個人了,只敢做不敢認的,倒學(xué)學(xué)你輝兄弟,人家就不怕,爽快在那笑著,你怕誰?誰還笑了你去?”
筱煙擠著鼻子跺著腳,說道:“媽,你怎么老是這樣,我回去看書去!”
說罷誰也攔不住,就走,誰知熏芳又拉住了她,按住她手說:“好閨女!別害臊,說說笑笑有什么?只要你不嫌俺家兒笨,讓他給你說笑話,我就放心了!”
筱煙笑道:“那你可真得好好教他!他啊,慣會死皮爛臉的法子,老是纏我!”
霄玉笑道:“能纏住你也是本事,我就纏不住你,偏他纏緊了,所以我才服他!”
小輝聽了笑道:“我再不纏你的,以后也不惹你生氣,可好?”
筱煙聽了不再說話,熏芳笑道:“這話才對!就知道你個猴兒差點沒煩死人家,回家看我咋治你!”
小輝笑道:“今兒我想在這兒睡呢!你還咋治我?”
熏芳看了眼霄玉,霄玉又看了看她,最后筱煙說道:“你們看是不是?他又賴著臉說話,好氣不好氣?”
霄玉笑道:“有什么?天天嚷著在家歇著老不愿意,就等他這句話呢!”
小輝笑道:“嘿嘿,我說錯話了,本想正經(jīng)和你們說的,阿姨可別怪我!”
熏芳聽聞就劈頭打他,霄玉笑道:“沒事沒事,一定你們又商量了什么玩頭,說出來我也聽聽!要不你怎么想在我們家睡了?”
小輝笑道:“筱煙要給我起名兒呢!我嫌輝字不好聽想去改了?!?p> 熏芳跑過去撕著他臉,說道:“你個猴崽子還要改名,咋不和我商量?”
小輝笑道:“改了就告訴你啊!”
熏芳又撕得緊些,嘴里細細碎碎罵著,惹得旁邊倆母女大笑不止。霄玉又問道:“可有了?想改成什么?”
小輝撤開熏芳的手說道:“妹妹正給我賣著關(guān)子呢!非要明兒告訴我,我怕一夜起來又被什么事耽誤了所以才要住下?!?p> 霄玉聽聞明白了,說道:“原來是這樣!丫頭,你可別胡鬧昂,正經(jīng)給他想個好名兒,明兒也告訴我一聲,不好不許去改!”
熏芳應(yīng)道極是,筱煙說:“當然了,我才沒胡鬧呢!”
他倆又說笑了半天,見天已漸昏,就慢慢送走了熏芳,熏芳走時只掌不住嘴笑,說道:“倒像是把兒子贅到你家了!真要笑死我!”
引得他們也是笑個不住。
當夜霄玉給小輝收拾了一下西屋,換了一床被子床單,他感激不止,一夜臥倒安眠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