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以華佑為名
“華佑堂”的壇主易弘清道士，長著一頭白發(fā)，看起來就像電影里的武當(dāng)?shù)篱L一樣仙風(fēng)道骨，但言行舉止恰恰相反。此刻，他正滔滔不絕地對著客人推銷。
“這個安胎符呢，你只要貼在孕婦的床頭，保證胎兒一定會足月又健康，平平安安順產(chǎn)。賣你一千元就好！”
旁邊的詩堯聽得咋舌不已。她不知道一千元會不會太貴，但是，連醫(yī)生都不敢保證一定順產(chǎn)，這位道士是不是太有把握了？
“可是……”
客人還沒說完，道士又接下去。
“還有呢，這張招財符，你帶回去燒掉溶在水里，沿著門邊灑一圈，拖地的時候注意不要弄到，包準(zhǔn)你財運滾滾來。人家不是說『娶某前，生仔后』嗎？兒子出生的同時也會給你帶財。這張也是一千，連著安胎符算兩千五給你吧！”
為什么兩張符反而加價？
“可是……”客人還要說話，又被道士打斷。
“我在轉(zhuǎn)達神意，你不要插嘴。我算過，你家在兒子出生之前，可能會有一次劫數(shù)，所以要再買一張擋煞符，把煞氣擋在門外……”
“可是我是來請你做喪禮誦經(jīng)啊！”客人終于把話說完了。
“哦哦！”道士這才清醒，”我把你跟上一個安胎的客人搞錯了，抱歉抱歉啊！”
詩堯跟蘇天行都是一陣眼花：怎么這么隨便??！
易商禹只是翻白眼，顯然他叔公不是第一次這樣出槌了。
道士送走了客人，回來應(yīng)付三個小鬼。
“哎呀，真難得，商禹這小子居然會帶人來，你總算有點長進，曉得要幫家里拉生意了哦？”
易商禹沒好氣地說：”你明知他們是我學(xué)校同學(xué)，又這樣當(dāng)面盤算賺人家的錢，是想害我在學(xué)校被公干嗎？”
“反正你也不怕被公干?！?p> “也對啦?！币咨逃砝蠈嵆姓J。
詩堯清了清喉嚨。”呃，叔……叔公好……”
“什么叔公？要叫道長！”易弘清跩兮兮地訓(xùn)斥她，”小姐，妳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鼎鼎大名的『華佑堂』第十五代傳人！我們易家從第一代華佑真人開始，就一直保護整個五芒巿免于妖魔鬼怪作祟，說我們是五芒巿守護神也不過分，妳的態(tài)度要莊重一點！”
易商禹冷冷地說：”你不是說，自稱神明會遭天譴？”
“好啦，我是凡人，但是我們家的祖先代代都成神，其他人對我們尊敬一點也很合理吧？”
“你整天只會賣那些沒用的符，最好別人會尊敬你啦?！?p> “你這小子真的是忘恩負義，一點身為華佑后代的自覺都沒有……”
詩堯連忙打斷他，”那個叔……道長，我們是想請教關(guān)于跳樓窗鬼屋的事。聽說您曾經(jīng)去那里作法驅(qū)鬼？”
“沒錯！經(jīng)過本道長處理之后，那屋子已經(jīng)沒有鬼了?！?p> “是嗎？你作完法事以后，不是又有人跳樓了？”易商禹繼續(xù)扯自家人后腿。
道士的臉變得鐵青。
“那是那個人自己精神失常，跟法事沒有關(guān)系！”
蘇天行追問：”所以你去作法事的時候，真的有看到鬼？”
“這……當(dāng)然啦！”
“是什么樣的鬼？”
“就……女鬼啊。一百年前，因為被丈夫拋棄，在那間房間里上吊的女鬼……”
“那房子十年前才蓋好的?！碧K天行無奈地說：”而且上吊的女鬼為什么要讓男人跳窗呢？”
“誰曉得鬼在想什么？”道士臉紅脖子粗，”而且鬼魂是附在土地上！就算房子改建也……”
“不是改建，那邊本來是田?！?p> 道士暴跳如雷，”反正我告訴你們，那屋子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鬼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易商禹聳肩，”就算有鬼，你也抓不到?！?p> “你給我閉嘴！三個小鬼沒事跑來問我跳樓窗的事做什么？存心找碴？”
“不是不是，”詩堯連忙解釋，”因為我們剛剛進去鬼屋想寫報導(dǎo)，結(jié)果被一個……呃，很奇怪的東西追。那個東西很像鬼?！?p> 道士的怒火瞬間消失。
“真的？看來是離我作法的時間太久，又有臟東西進去屋子里了。這樣不行，你們可能會沖到。來來，這個護身符戴在身上，可以避免臟東西一直跟著你們?？丛谀銈兪巧逃硗瑢W(xué)份上，一個算三百……”
“我們先走了，再見！”蘇天行飛快拉著詩堯逃出道壇。
※
已到晚餐時間了，但是蘇天行不能在父親的餐廳里討論鬼屋，兩人只好隨便找一家小吃攤吃晚餐。
“商禹叔公說的什么『五芒巿守護神』是真的嗎？”
“我以前有聽說過—這鹵蛋真難吃，又硬又咸—以前這一帶土地上有很多妖魔，把開墾的人都嚇跑了—燙青菜也好難吃，菜又硬又老，小心客人被嚇跑—后來有個道士叫華佑真人趕走了妖魔，才越來越多人搬來，成了現(xiàn)在的五芒巿—這里真是爛透了！”
詩堯很努力地分辨歷史故事跟食物評鑒，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為什么叫五芒巿呢？”
“我們這里是盆地，周圍有五座小山圍著，妳沒注意到嗎？所以要進五芒巿之前不管汽車火車都要過隧道。然后在盆地中央最高的那座山，叫做芒核山，那邊也是鬼故事很多?！?p> “易商禹真的是華佑真人的后代嗎？]
“誰曉得？一堆道士為了攬生意，都說自己是『華佑宗』、『華佑派』，沒人知道是真是假。我小時候住在巿場旁邊，隔壁一家賣豬肉的攤子還叫做『華佑黑豬肉』哩。”
詩堯差點把湯噴出來。”那是因為老板名字叫華佑吧？”
“天曉得，總之這名字很流行就是了。反正打死我都不相信，易商禹是那種大人物的后代。而他那個叔公啊，只有想不開的人才會去找他驅(qū)鬼。說什么『驅(qū)魔過了太久』，他根本什么都沒驅(qū)掉吧。要是給他看到鬼屋里那個東西，他鐵定第一個昏倒?！?p> 詩堯沒有回話，蹙著眉頭好像在想什么。
“詩堯？”
“哦，抱歉，我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因為我真的聽到有人撞到東西的聲音，可是我們?nèi)齻€都沒撞到，唯一可能的就是那個追我們的鬼。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