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曲終人散
傍晚的咖啡館幾乎沒有什么人，楊曼在二樓拐角一處清凈的位置坐著，悠然劃著手機(jī)，時而呷一口咖啡，精致的眉宇間透著一股由內(nèi)散發(fā)的輕松和從容，一襲橘色羊絨大衣將她的膚色襯托的溫潤如玉。她的確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和氣質(zhì)。
細(xì)細(xì)品味咖啡的楊曼幾乎沒有注意到已經(jīng)走到近旁的白木華，直到他將離婚協(xié)議書擺到她的眼前。
“喔！來了，坐吧?！?p> 楊曼沒抬頭，只信手接過協(xié)議書，瞟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看來白木華在她的心里真的早已形同陌路。
“沒簽字？那你約我來干嘛？”楊曼臉色難看，一把扔過協(xié)議書。
“我今天約你來，是有些話說！”白木華坐下。
“想說什么？說吧！”楊曼叉起手，背靠向座椅，悻悻的目光審視著對面的白木華。
“楊曼，你說的對，我們十年的夫妻情份到頭了。十年前我是個低級職員，現(xiàn)在依然是個低級職員，而你就不同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主管經(jīng)理。拋開你我雙方父母家庭，個人觀念以及各種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不說，單就從你我目前的階層，我知道自己已與你相去甚遠(yuǎn)。所以，我也不想拖累你?！?p> “你到底想說什么？”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忍，忍你的強(qiáng)勢，忍你父母親戚的輕蔑，忍所有的壓力。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的母親竟跟我一樣在忍受輕蔑，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你們從來都沒有把我和我的家庭放在跟你們同等的位置過?！?p> 楊曼似乎有些厭倦，“哼哼，白木華，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嗎……以前我覺得你為人風(fēng)趣，有才華，你看你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完完全全的一個looser，自己頹廢不思長進(jìn)，還要怨怪別人……我爸媽怎么了？沒有我爸媽，靠你的話我們現(xiàn)在連房子都買不起。算了，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們只談協(xié)議的事吧?！?p> “對，的確沒必要再吵?！卑啄救A終于抬頭看了一眼楊曼，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房子是你父母出的錢，我絕不貪圖，還有車子存款也全歸你，至于小小……”
“白木華，你應(yīng)該知道你根本照顧不了小??！”楊曼終于急了眼。
“小小就跟著你吧?！卑啄救A仿佛可以聽到自己心裂的聲音。
他的這一回答讓楊曼頗感到意外，前段時間他可是寧死也要帶走小小的，楊曼本以為今天又是一場大吵，沒想到白木華竟然答應(yīng)了將小小留在自己身邊?？墒撬裏o論如何也不會知道，只這短短的幾日，白木華的內(nèi)心究竟經(jīng)歷了怎樣的生死煎熬，怎樣的滔天波瀾。
“這么說你同意了？”楊曼問。
白木華沉下頭，幾乎要沉到桌子底下，淚珠一顆顆的墜落，誰能想象此刻他內(nèi)心的剜心之痛，“小小……是我的命。我曾經(jīng)死都不能接受別人從我身邊奪走小小……可我不得不為他考慮，我不能讓我的自私使他失去媽媽。我……我不能毀了他的童年……我不能。這幾天我思慮的很久，小小跟著你的確比跟著我好，至少以后也不會像我這樣失敗吧……離婚協(xié)議中我必須要符加三個條件?！?p> “你說吧?！睏盥Z氣緩和了些許。
“第一、十二歲之前不要讓小小知道我們離婚的事實；第二、我隨時可以過來看小小，你不得限制；第三，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再婚或再有了孩子，不準(zhǔn)你冷落小小。”
“我壓根不會再要個孩子。”楊曼面容忽又冷峻起來，“白木華，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愛小小絕不差于你。我想相信你是真心為小小好，所以，你提的這三條我都可以答應(yīng)。而且以后，你隨時可以接小小放學(xué)，可以陪他玩，此類事我絕不會阻撓干涉?！?p> 白木華：“好，請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我向來說一不二?！?p> 對楊曼這句話，白木華深有感觸，她的確是個不輕易改變的人。
白木華：“不過，我祝愿你下一次選擇男人的時候，能擦亮眼睛！不要再遇到我這種失敗者?！?p> “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楊曼淡淡一笑。
或許緣分真的盡了，離婚協(xié)議書的溝通出奇的順利，填完補(bǔ)充條款，兩個人便簽下字。
白木華似乎無心要杯咖啡，他也從來喝不慣這種高雅玩意，簽完字便起身離開。
“等等，”楊曼叫住他，“那輛車子，你開走！你知道我不愛開車！還有，家里的存款會全部轉(zhuǎn)進(jìn)小小的教育基金?！?p> 白木華未停步，輕輕丟了句，“今天我接小小放學(xué)?！北憷》鍪窒聵牵皇钦l會注意到，久久強(qiáng)壓無盡悲絕和心痛的白木華早已幾乎站立不穩(wěn)，幾乎將手握出血來。他真的太能隱忍了。
小小的學(xué)校就在小區(qū)的樓下不遠(yuǎn)，是一個比較不錯的公辦小學(xué)，平常下午也都是白木華接，早晨再由他開車順路送去學(xué)校。
只是今天，或許是因為小小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沒有看見白木華，一出校門看到爸爸便興奮的跳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爸爸，你出差回來啦！”
“嗯，乖寶貝，想爸爸沒？”
小小使勁點頭，立即從書包里拿出一副畫，“爸爸，你看！我今天畫的，這是你，這是我，這個是媽媽！”
白木華心頭一緊，硬忍住眼淚，擠出笑容，撫了撫小小的頭，“哇，小小畫的真棒！作為獎勵，你今天想吃啥玩啥爸爸都帶你去！”
“爸爸，你會和媽媽分開嗎？”小小忽地抬眼問。
“不……不會，誰跟你胡說的?”
“外婆那天問我，要是哪一天你和媽媽不在一起了，我想要跟誰在一起……爸爸，我不想你和媽媽分開，我不想你和媽媽分開……嗚嗚嗚……”
小小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白木華強(qiáng)忍住眼淚，蹲下拉住小小的手，正色說，“寶貝，爸爸答應(yīng)你，永遠(yuǎn)都不會跟你和媽媽分開，一定不會，好嗎？”
“那我們拉鉤！”小小破涕為笑，伸出小指頭。
“嗯，拉鉤！”白木華替小小擦去眼淚，“那爸爸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以后誰再說爸爸和媽媽分開的話，小小千萬不要相信，知道嗎？”
“好，小小知道啦！”小小開心的抱住爸爸。
小孩子總是單純又感情真摯，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這一點，跟大人剛好相反，因為經(jīng)過社會的淬煉，大人們早已告別了真摯的年紀(jì)，變的自私，世故?；蛟S，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回“家”的路上，白木華緊緊牽著小小的手，他多想時光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刻，多想小小永遠(yuǎn)不長大。那樣，他就看不到爸爸和媽媽分開的一天，看不到成人世界的污穢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