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轉易,生死翻覆,一股純粹熾烈的靈氣,如涓涓細流般,不斷注入洛山體內。他驚詫中運起真氣,裹挾著它們送往奇經八脈,本已重傷瀕死的軀體再度煥發(fā)生機,傷口長出肉芽,黏合修復。
須臾后,林逸遲遲收功,頭頂汗汽蒸騰,面如金紙。洛山駭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傷勢竟奇跡般好了兩三成,挽回半條命,更有縷縷靈氣在體內環(huán)繞。隨即扶住林逸,檢查他的情況,氣機灌入,嚇得神情陡變,顫聲道:“林兒,你的經脈怎么損毀成這樣?”
“還不是為了幫你!”趙綺曼不滿道,狠狠咬牙:“他早就受了內傷,非得逼我?guī)麃碚夷?,如今可好,更是火上澆油?!?p> “沒事,趙小姐不要動怒……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徒兒沒有愧對你?!绷忠輫肃橹n白的嘴唇,溫柔笑著,耳中溢出血花,然后緩緩合上眼皮,不省人事。
“林兒——!”洛山瞪眼怒嚎,震得二人頭骨發(fā)顫。來不及思考,為何趙綺曼隨身攜帶著陰冥丹,林逸又怎么將它化為靈氣,瘋狂催動內力,護住他心脈。
洛采薇撲在林逸懷中,嗚哇哭著。趙綺曼嗔道:“算了,誰讓他自討苦吃?!鞭D過身,卻偷偷抹掉眼淚。
洛山目現(xiàn)殺機,右手伸出兩指,并成劍訣,藍焰繚繞,喝道:“鳴鴻刀——”
遠處傳來一聲嗡鳴,杖刀平地升空,化為道流星,朝他飛去。眨眼間,就趕到他身邊,洛山右臂前伸,指向黑蜘蛛,舌綻春雷:“疾!”
玉珠娘娘前肢刺入張英卓腹部,將他連著絲繭挑起,另一根節(jié)肢則對準他腦門,正要刺下。便在此時,射來一道寒芒,迅若電光火石,帶著凌厲呼嘯,前肢應聲而斷。
黑蜘蛛嘶嘶慘叫,丟下食鐵獸,才看清那光芒竟是鳴鴻刀。洛山伸著劍訣,劃出個三角,鳴鴻刀依樣學樣,旋飛著朝玉珠娘娘削去。
黑蜘蛛試圖反抗,可刀光過處,三腿齊斷,綠血飛濺。它轉身想走,靠著僅剩的兩條腿,一瘸一拐地拖起身子,蹣跚爬行。
“夫人,洛某終于能為你報仇了?!甭迳洁咧鴾I水,喃喃道。靈氣催發(fā),藍焰繞指,鳴鴻刀呼嘯旋轉,化成一道利刃旋渦,遮天蓋地,將黑蜘蛛卷入。
“靈官饒命——!”玉珠娘娘發(fā)出凄烈叫喊,只在刀光里撐了片刻,就被絞成粉碎。
黑蜘蛛慘死,化作一灘綠泥,惡臭難聞。眾人劫后余生,悲喜交集。張英卓變回人形,捂著肚子找到他們,好在妖族肉體強悍,否則這傷足以致命。他苦笑著:“師父,我們回去吧?!?p> 洛山抱起林逸,神色黯然,疲憊道:“嗯,我們回家?!?p> ……
山谷一戰(zhàn),驚動庸州,數(shù)千名百姓做了錦旗,帶著禮品,堵住靈官府大門,要表達謝意,家丁們忙得不可開交。
洛山一紙上書,匯報四國總盟,朝廷震怒,狠批庸州官府無能。太守被罵得灰頭土臉,決心極力整治,先撤掉左是非職務,后抄平沈府,再解散青幫,以給洛山和天冊府一個交代。
差役在青幫地牢內,搜出何思蕊親屬,待救出時,他們早被折磨地不成人形,抱著兵漢大腿痛哭流淚。趙綺曼也因此入獄,好在洛山念其有功,將她保出,現(xiàn)移居靈官府。
相關人等,抓的抓,關的關,長生教作惡之事,終告一段落。而洛山卻守在自己屋內,閉門不出,晝夜照料著林逸,盼他早些轉醒。
這一日,官差押著左是非上門。還執(zhí)著在府外的老百姓,當場認出他,頓時爆發(fā)轟亂,雞蛋菜葉紛紛朝左是非砸去,甚至有位乞丐擠進來,沖他臉上吐了口濃痰。
兵差們抄起鐵尺木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群推開,叫罵著躲進府內。而左是非戴著腳鏈手銬,披頭散發(fā),滿身狼藉,垂著腦袋不敢抬起,早沒了昔日傲氣。
身后熙攘聲未絕,左是非聽得心驚肉跳。官差們架著他,由李管家引著,穿過庭院,到了東廂。弟子們守在門外,官差通報求見,等了半響,不見里面有人回應。一名官差便自告奮勇,押著左是非走進屋中。
“洛靈官,小的知錯,請您大發(fā)慈悲,替我向太守求情……”左是非在里面哭喊道,聲音傳到門外,眾弟子板住臉偷笑,幸災樂禍,想起上次入城被他刁難,便覺今朝揚眉吐氣,大快人心。
里面話音未落,“嘎啦”聲巨響,一道人影撞破木墻,倒飛而出,狠狠摔在地上,口噴鮮血,痙攣撲騰。眾人嚇了大跳,扭頭看去,倒地之人正是左是非,只見他胸口凹下一塊掌印,肋骨盡裂,雙眼緊閉。
一名官差慌忙沖上去,摸了下脈搏,回頭駭然道:“死了!”
官差們嚇得魂飛魄散,弟子們也面面相覷。隨后一陣腳步,洛山抱著林逸,面色陰沉地出了屋,剛出手擊斃左是非,眼神仍殘留著殺意。
靈官直屬四國聯(lián)盟,有先斬后奏的特權,差役們見他親手殺人,卻沒誰敢上去問罪。更何況將左是非押來,正是太守意思,就為了讓他處置,算作賠禮。
洛山目光掃過眾弟子,態(tài)度稍微緩和,開口道:“張英卓。”
“弟子在!”張英卓抱拳出列。
“靈官府先交給你看管,為師要出趟遠門。”
“是!”
“李管家?!?p> “老爺?”
“幫我備輛馬車,帶些干糧……丫頭,你收拾下行李,跟我一起?!甭迳矫畹?。洛采薇喊了聲爹爹,也從人群里站出,眾弟子奇問:“師父,您要去哪?”
洛山大步邁出,頭也不回道:“昆侖。”
他親自駕車,帶著女兒和林逸,趕往西荒。時光飛逝,斗轉星移,不經意間,冬月就已過去。三人跨越邊境,橫穿大漠,直至西荒境內。沿途瑰麗異景,風土人情,均無心去賞,暫且揭過不提。
洛山一行,終于抵達目的,高原上草木發(fā)芽,雁鳥歸飛。而昆侖山上依舊大雪皚皚,厚積如云,不見消融。
洛山找到舊友,托其上山傳話。不日后,舊友帶著兩朵雪蓮下來,說是圣女賞賜,熬成湯藥,給昏迷中的林逸喂下。
瑤池仙蓮,本就不屬凡物,用來治療內傷,卓有成效。只過了幾天,林逸經脈竟悉數(shù)痊愈。
“好冷?!彼哙轮碜?,悠悠轉醒,鼻尖嗅到一縷清香。迷糊中睜開眼,洛采薇正端著湯碗,喂到自己嘴邊。
“林哥,你終于醒了!”洛采薇高興地叫出聲,手舞足蹈,差點將湯碗打翻。
洛山趕緊接過,數(shù)月來,嚴峻的面容終于緩和,老淚縱橫道:“老天開眼,林兒終于醒了,多謝圣女大恩!”
林逸茫然地看著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異地,此處是間陌生的木屋,格局頗小,家具簡陋。三人正并足躺在炕上,下面燒著柴火,仍驅不走寒意。
“師父,這是何地,長生教呢?”林逸急問,翻身要起來。
洛山將他按住,輕聲道:“那妖孽已被我除去,這里在昆侖山半腰,你昏迷了兩個多月?!?p> “兩個多月?”林逸瞪大眼珠,只覺難以置信。自己一覺醒來,怎的就過去這么長時間,還到了西荒境內。
“我們日夜趕路,爹爹一直用真氣吊著你性命,方抵達昆侖山,圣女差仆從送來瑤池雪蓮,將你救回?!甭宀赊辈遄旖忉?,小臉激動到通紅。
“不,是林兒救了我?!甭迳綋u頭嘆氣,面露慚色。當下,便將那日發(fā)生之事,娓娓道來,以及朝廷后續(xù)的處理。
林逸聽到沈府被抄,大覺暢快,知道趙綺曼無事,又松了口氣,心有余悸道:“光長生教一個使者,就牽連這么多人,實在可恨!”
正說著,木門從外面打開,林逸側頭望去,風雪中鉆出一個高大的身影,相比之下,門框狹小到可憐。待他看清來者,嚇得兩腿一抖:那竟是只虎頭人身的妖怪!
它身高九尺,毛皮純白,披著冰雪,彎腰走進屋子,回手關上門,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板上,口吐人言:“洛兄弟,你那小朋友醒啦?”
見林逸畏懼,它舉起爪子撓撓頭,咧開虎嘴,表情似在微笑,聲若洪鐘道:“我叫雷鳴,圣女的仆從——也是洛山舊友?!?p> “雷叔叔!”洛采薇歡呼一聲,撲進它懷里,抱著毛皮磨蹭?!笆迨迳砩虾门蛜~”
洛山伸手介紹道:“這位是雷鳴大哥,西荒虎族,當年我不自量力,與它交手,結果一敗涂地。”
洛師父曾輸給它?
林逸倍感詫異,便仔細打量對方。那模樣,完全就是頭兇惡的白虎,長得腰粗膀圓,孔武精悍,卻能直立站起,口道人言。
雷鳴撫摸著洛采薇的小腦袋,動作輕柔,無意間流露出疼愛,哈哈笑道:“洛賢弟,謬贊,謬贊,雜僥幸得勝罷了?!?p> “雷兄,你過謙了,洛某實話實說?!甭迳胶敛槐苤M,感慨道:“也多虧敗給你,洛某才認清自己的渺小,更勞您帶我拜見圣女,學了一招半式,方得今日成就?!?p> 雷鳴虎目微亮,凝重道:“你提到圣女,倒讓我想起來了——她聽說你小徒天賦異稟,能轉陰冥化靈氣,對此非常好奇,要親自接見他?!?p> “圣女……要見我?”林逸伸手指著自己鼻子,震駭不已。
三人同時愣住,許久才緩過神來。
“林兒,你一定要去!”洛山按住他肩膀,目光同樣震撼,激動道:“這可是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