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官一怔,低頭想了半天,才搖頭道:“我父母只生了我一個(gè)人,蕓娘便是我的親妹子,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除此之外,別無他想?;橐鲋?,再也不要提,免得蕓娘聽了心中不高興?!?p> 田七“哼”了一聲,怒道:“蕓娘便象天上的仙女一般,哪一點(diǎn)配你不上?我看你雖然英雄了得,蕓娘配你卻還綽綽有余?!蔽浒嘁娝拐f出這樣的話來,忙道:“田七,你醉了!不要胡言亂語!”又忙對雀官道:“兄弟,都是做哥哥的不好,我見你們郎才女貌,十分要好,才說起這個(gè)話頭,照理說這話頭不應(yīng)該由我說起,得由你們長輩們來說才是,卻是我唐突了?!?p> 雀官道:“我和蕓娘一同長大,便象是一家人一樣,只有兄妹親人之情,卻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情!今天哥哥們說起來,我剛才仔細(xì)的想了又想,心里只是把她當(dāng)作親妹子?!碧锲邊柭暤溃骸拔铱吹贸鰜恚|娘對你十分喜歡,你卻說出如此話來,豈不是要傷透了她的心!如果是我,連性命也可以給她,不象你這樣無情!”雀官搖頭道:“我也能為她做任何事情,也可以為她不要性命,但委實(shí)心中沒有半點(diǎn)男女之情?!?p> 田七還想要說,武班與羅鐵錘便一同按住了他,道:“你喝醉了,不要再說胡話。”田七哼了一聲,不再言語,端起碗來,將一碗酒一飲而盡。
便在此時(shí),猛然聽得“砰”的一聲響,一壇酒摔落地上,酒水四處流淌,蕓娘臉色慘白,站在門邊,身子顫抖,雀官猛然一驚,只喊得一聲“蕓娘”,便見蕓娘猛然轉(zhuǎn)身,沖進(jìn)內(nèi)堂,雀官拔腳便追,卻見她已經(jīng)進(jìn)到房里,砰的把房門關(guān)上,把門栓栓得死死的。
雀官拍門喊道:“蕓娘,開門。”房內(nèi)寂靜無聲,又喊了數(shù)十聲,才聽蕓娘冷冷道:“你只管來煩我做什么?我累了,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罷。”便不再作聲了。雀官等了許久,竟不知再說些什么,只好轉(zhuǎn)身回廳來,心中茫然若失。
武班等人見到這樣的情景,不禁面面相覷,心中萬分懊悔,等到雀官回轉(zhuǎn),都默默無語,也告辭去了。雀官心中紛亂,獨(dú)坐在廳里,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是好,腦中一團(tuán)亂麻,他本喝酒便喝得有八九分醉意了,過了許久中,竟不知不覺伏在桌邊睡著了。
且不說雀官在廳外獨(dú)坐,只說那蕓娘,她和雀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自己貌美無倫,雀官也是俊朗如玉,哪一個(gè)見到的不說是他們是一對壁人?何況雀官從小對她百依百順,萬般呵護(hù),就是她平常使性子的時(shí)候,也處處依著她,女兒家原本比男子要懂事得早些,她情竇初開,便已芳心暗許,一縷情絲,便已系在他身上。
此次出門,她見雀官為她不計(jì)生死,將她瞧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不禁心中無限歡喜,已是滿腔柔情,只道是郎情妾意、至死不渝,只等到再稍大一些,父親便會為自己作主,將自己嫁與雀官,那時(shí)便是花好月圓,長相廝守,她每每想到這里,常常獨(dú)自一人笑出聲來。
今天在桌上她見雀官陡發(fā)豪氣,氣概不凡,又聽見別人夸獎他,心中十分自豪,眼見情郎英雄不凡,自己所托得人,不覺柔情無限,平時(shí)喜歡和雀官爭辯的性子也不耍了,更親自去為他們拿酒。她在后院找到了一壇陳酒,歡歡喜喜的來到堂前,剛走到門邊,便聽到雀官的言語,頓時(shí)如墜冰窖,一腔柔情,盡化作刺骨寒冰,越聽越覺手足冰冷,那壇酒不覺竟失手掉落地上。
此時(shí)她坐在床沿,淚水泉涌而出,她本來性子就剛烈,既然喜歡一個(gè)人時(shí),便已經(jīng)是死心塌地,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相思,竟然都是自己一廂情愿。此時(shí)心中便如刀割一般,連嘴唇都已咬出血來,胸中無限酸楚,腦中每次閃過雀官影子,便象是喘不過氣來似的,只是任那淚水滂沱而下,將床上的被子都打濕了。
她回想從小和雀官相處的情景,便象是昨天,歷歷在目,但自己刻骨銘心,想要共度一生的良人,卻原來同自己并不是一般心思,自己無數(shù)次幻想的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終究是化作一場夢幻泡影,自己的一腔深情,終究錯付了人!不覺悲從中來,傷心、憤怒、絕望、期盼、難過、酸楚紛至沓來,一時(shí)之間腦中似乎萬念雜陳,又似乎空空如也,連那魂魄也象是飄散了,無處尋覓,到處一片茫茫,只覺胸中一悶,喉頭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蕓娘口中鮮血噴出,染紅了衣衫,只是呆呆坐著,一動不動,只要一想起雀官,便覺心中一酸,那眼淚便止不住流下來,但若要她不想,卻又怎么能夠?
她心中柔腸百轉(zhuǎn),只覺天地茫茫,竟不知何處才是歸宿,心中想到,倒還不如就此死了罷了,好過受這無邊無際的苦楚。驀然間,她又想起父親來,在這天地之間,依然有一個(gè)不論何時(shí)都會愛她、寵她、將她看得如珠如寶之人,自己不如便去河間府尋找父親,一輩子守在父親身旁,與那雀官再不相見,想必便不致于如此傷心欲死了罷?她想了良久,便起身擦干血漬淚痕,又換了衣衫,將些物銀兩包了,背在背上,又寫了封書信留在桌上,將那“云魄”寶刀緊緊拿了,打開房門,輕輕走了出來。
她來到大廳之前,見雀官正趴伏于桌上,吃了一驚,轉(zhuǎn)身就想往回走去,卻見到雀官因?yàn)橐估锖攘司疲呀?jīng)沉沉睡去,并沒有察覺。
這時(shí)夜已深了,涼意漸濃,她見雀官衣衫單薄,不覺心中一軟,從旁邊椅上拿起一件衣衫,輕輕披在雀官身上,走到門口,不覺又回頭看了一眼,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