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已經(jīng)飽足,坐在巖石上乘涼。偶耕說道:“晏先生,你在木屋中說,要講往日故事?,F(xiàn)在可以講了吧?”
晏適楚正襟危坐,目送山風,沉默不語,半晌才說:“國朝隆盛之時,有十大俊逸之士,號為‘仙宗十友’。其中司馬承禎,法號道隱,自號白云子,自幼篤學好道,云游名山大川,學養(yǎng)深厚、飄逸絕塵。開元年間,他再次被延請入宮,教授道術(shù)。玄宗大為敬服,在王屋山選址,建造陽臺觀,供他居住修行。說來慚愧,我本是他法駕之下的一名弟子。另外還有齊玉轪、逍遙谷的南浦云,以及陽臺觀現(xiàn)在的方丈、院監(jiān),都是他的徒弟,”說到這里,晏適楚停頓一下,轉(zhuǎn)頭看著偶耕,“若無差錯,教授你本領、傳授你法術(shù)的白發(fā)師尊,也是白云子司馬承禎。你熟讀成誦的《服氣精義論》,便是白云子著述之一,凡他弟子都曾研習?!?p> 偶耕瞪大雙眼看著晏適楚。多年來,他追尋恩師未果,更無處打聽恩師的生平來歷。而今晏適楚寥寥數(shù)語,仿佛已解開他多年的疑團,但更引起他的重重疑竇。他坐直身子,只聽晏適楚娓娓道來,講出一段曲折的故事。
玄宗開元年間,亦即三十年前,南浦云、齊玉轪、晏適楚先后來到王屋山陽臺觀,拜在白云子司馬承禎門下成為同門師兄弟。南浦云博聞強識、心性機敏,但是心性躁動,在道術(shù)修為上欲速則不達。齊玉轪性情耿直,偏愛劍術(shù),對于修真、煉丹卻并不十分在意。晏適楚則為人疏懶,息怒無常,迷戀內(nèi)丹、外丹之學,對于上清一派閉門不出、誦記經(jīng)文的修行法則卻不甚留心。
南浦云用心甚篤、用功甚勤,然而不得其法,又十分自負,不肯與同門切磋,故而入門數(shù)年,所獲甚少、無所進益。他內(nèi)心困惑,外表卻十分高傲,以為所謂道法不過爾爾,因此連師父的指點也不以為然。那時白云子已入暮年,一心好靜,唯知服氣導引,不愿多費口舌教訓弟子,對南浦云亦是疏于指點教誨,權(quán)且聽之任之。南浦云逐漸心懷嫉恨,認為白云子偏袒別人,冷落自己。
一日,南浦云在城外閑游,遇到一商販,神秘兮兮叫賣三卷竹簡,說是從古墓中盜出,年代久遠,卻是仙家秘訣。南浦云見那竹簡質(zhì)硬色黑,似是很有些年份,展開一看,卷首用隸書寫著一行字,道是“張?zhí)鞄熤尴擅匦g(shù)”。展開書簡,正文卻是清一色用金文寫就,南浦云一字不識。他十分歡喜,出錢三緡將竹簡買下,帶回陽臺觀,請求白云子用工楷轉(zhuǎn)謄經(jīng)文。
白云子雅好書法,尤喜金、籀、篆、隸,展開竹簡一看,見上面法書古拙沉雄,是世所少見的佳作,頓時逸興遄飛,將竹簡收下,滿口應允。誰知白云子借去之后,終日只是臨摹那些金文,遲遲不肯轉(zhuǎn)謄成小楷。南浦云十分氣惱,頻頻催促,白云子這才借得半日空閑,用工楷將前兩卷轉(zhuǎn)謄出來,交給南浦云。
這所謂的張?zhí)鞄煛缎尴擅匦g(shù)》,白云子一眼就看出,系好事者托古偽作。滿紙不過是些陰陽五行、讖緯之說,多半是拾人牙慧,拼湊而成。若不是書法精妙、筆勢雄奇,白云子必然棄之如敝履。然而南浦云執(zhí)迷不悟,一再央求白云子將第三卷寫出。白云子推托再三,架不住南浦云連連索要,便將三卷竹簡如數(shù)退還,說道:“這第三卷經(jīng)文污穢得很,我不便轉(zhuǎn)謄給你。你找別人去吧!”
南浦云回房,越想越疑,越疑越怒。他尋思:“這《修仙秘術(shù)》,前兩卷我已讀完,文氣縱橫、氣象萬千,那老頭兒卻騙我說是偽作。俗話說卒章見志,第三卷必定是關鍵所在。他不肯轉(zhuǎn)謄與我,必定想獨專經(jīng)文、自享仙術(shù)。我花重價買下竹簡,到頭來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當晚,南浦云輾轉(zhuǎn)難眠、心潮起伏。偽《修仙秘術(shù)》字字句句浮上心頭,卻不得終章,更讓他憤恨難當。他邪魔侵心,當下手持利劍,摸到白云子房中。
夜交三更,白云子正在打坐。南浦云劍指白云子,厲聲質(zhì)問:“你是不是在修習《修仙秘術(shù)》?”白云子已然入定,充耳無聞、寂然無聲。南浦云復又問道:“第三卷經(jīng)文,為什么不轉(zhuǎn)謄給我?”白云子依舊不答。
南浦云焦躁起來,心頭的嫉恨、埋怨奔騰而出,讓他生起惡念。他鐵劍抖動,刺入師父的胸膛,齋堂內(nèi)頓時血光飛濺。白云子倒在蒲團上,仍然雙腿盤踞,服氣導引不止。南浦云驚慌起來,逃回房中,卷起偽《修仙秘術(shù)》,跳出圍墻,逃得無影無蹤。
第二日早課之時,一班弟子才發(fā)現(xiàn)白云子重傷倒地、血凝如塊,而南浦云逃無蹤影。齊玉轪恨得兩股亂顫,說道:“欺師滅祖,罪不容誅。貧道尋遍天涯,也要殺了這個孽畜!”白云子僵臥病榻,微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以道心觀人,他以人心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且隨他去吧?!?p> 晏適楚在側(cè),凄凄而悲。白云子說道:“我命尚在,你悲戚什么?扶我起來!”晏適楚扶他起來,白云子又索要筆墨紙硯。一眾弟子只得遵命,為他搬弄桌案、鋪陳紙筆。白云子巍然坐起,服氣運功不絕,用真氣封住傷口、鎮(zhèn)住劇痛,伏在桌上奮筆而書。他筆走龍蛇,謄寫了第三卷偽《修仙秘術(shù)》,喘息一陣,搖頭感嘆,對道眾說道:“道法幽微,三千道藏不過傳其皮相。若是偽經(jīng)躥入,更是貽害無窮。若不糾誤戡亂,后人得此邪說,真是流毒無窮?!北姷朗抗蛟诓¢街埃雎牻逃?。
白云子重傷之際,用十二天時間,寫下十二卷文稿,題名為《修真秘旨》。寫成之時,白云子將書稿交付晏適楚,囑托道:“我這部《修真秘旨》,比起前圣的巨著,自然是塵泥一般,但對于那些誤入迷途的弟子,卻是治病的良藥。你將《修真秘旨》贈給南浦云一本,那卷偽書,你也退還給他。你要他自己看看,兩部書孰優(yōu)孰劣,誰是正道可循,誰是邪魔害性!”
晏適楚含淚答應,將書稿收下,慎重保管。第二日,眾弟子再到白云子房中探望時,見房間與往日無別,白云子卻不知所之,只留下他平日衣冠一套。眾人尋找七日之后,以為他已修成正果、羽化登仙,這才發(fā)喪致哀,并為他建起衣冠冢。
喪事完畢,晏適楚主持刊刻《修真秘旨》,只刊出兩部,一部藏在陽臺觀,另一部和《修仙秘術(shù)》第三卷的寫本放在一起,由他自己保管。他背著書云游四方,尋找南浦云,欲遵照白云子遺愿,將其贈予南浦云。經(jīng)歷十年光景,二人終于在終南山下相會。
晏適楚實指望南浦云當面懺悔,卻不知他修習偽《修仙秘術(shù)》已深,沉迷其間、不可自拔,對白云子及陽臺觀諸人積怨極深、惡語相加。晏適楚怒火攻心,恰好身邊野火漫天,盡是農(nóng)夫畬田,他將褡褳里的偽《修仙秘術(shù)》第三卷寫本取出,高高舉起,投入熊熊烈火。
南浦云撲進火中,搶救《修仙秘術(shù)》,險些葬身火海,那卷書早已化為灰燼。他狂性發(fā)作,拔劍在手,厲聲質(zhì)問:“師父叫你將書稿交給我,你怎忤逆老人家的遺愿?”晏適楚冷冷一笑,說道:“你可以欺師滅祖,我就不能違背他的遺愿?”
南浦云氣炸胸膛,恨不得將晏適楚砍作肉泥。他見晏適楚巍然直立、無所畏懼,而自己當年行刺師尊,心中畢竟有些愧疚,況且身邊又有眾多農(nóng)夫,沉思半晌,不敢發(fā)作,只得將寶劍收回。
晏適楚將包袱中十二卷《修真秘旨》擎在手中,說道:“這是師父的遺著,你若想讀,二十年后來找我來取。”南浦云陰森森道:“我今天不殺你,二十年后再取你性命!”
晏適楚仰天一笑,說道:“二十年后,終南山下,我將這《修真秘旨》,還有我的性命,一并交付你便是?!蹦掀衷妻D(zhuǎn)身離去,憤恨道:“二十年后,終南山下再會,決不食言!”
轉(zhuǎn)眼二十年過去,晏適楚已知天命,在王屋山北的一片巖石之上,與六個年輕人講起往日的故事,仍不免搔首長嘆。嶼蘅跟隨他十余年,從不曾聽他講起這些掌故,不覺如癡如醉。澗石靠在石上,似夢似醒,他只知道,月在天涯,而嶼蘅近在咫尺。
小雨發(fā)了一回怔,問道:“晏先生,你在青州說過,你有個一生之敵。這南浦云,便是你的一生之敵嗎?他后來怎么又成了逍遙谷主呢?”
晏適楚看了她一眼,繼續(xù)說道:“南浦云就是我這一生之敵。他本來天性聰穎,又肯用功,得了那兩卷《修仙秘術(shù)》,勤學苦思、觸類旁通,也小有所成。只是他頗不自持,四處賣弄武藝、故弄玄虛,哄騙一幫游民跟隨他,尊他為師長。天寶年間,他在河北一帶小有名氣,被那安祿山請到營帳之中,做了幕僚。后來安祿山叛亂,他跟隨軍中,也十分威風神氣,趁機糾集弟子、擴張勢力,以至于霸人田產(chǎn)、奪人戶宅。玄宗遜位,肅宗登基,征調(diào)大軍討平賊寇。安祿山雖然潰敗,南浦云的逍遙谷卻養(yǎng)成了氣候。前任的淄青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當年是戰(zhàn)場上的一員驍將,殺得安祿山七零八落,亂軍之中差點將南浦云砍死。南浦云逃回逍遙谷中,處心積慮陷害侯希逸。我前番去往青州,正是為了查探動靜,險些被他的黑衣人擒獲。”
牧笛聽到這里,點頭說道:“我爹爹——不,侯希逸,他迷信佛陀、不務正業(yè)。南浦云安排不滅和尚和鹿友先生,日日談講妖邪之術(shù),哄得他團團轉(zhuǎn)。十年時間,不廢一兵一卒,將侯希逸逐出青州,這南浦云實在高明得很!”
晏適楚這才知道牧笛是侯希逸之女,道了一聲“失敬”,繼續(xù)說道:“逍遙谷在嵩山,本是白云子的恩師亦即我的師祖潘師正隱居之處。師祖仙逝之后,逍遙谷中的幾個弟子皆不成氣候,日漸敗落。南浦云便領著一眾弟子,趕走了那些道士,強占了逍遙谷,以此為據(jù)地,日益坐大。再后來,他的追隨者越來越多,他便傳授他們本領,將他們派往四方,縱橫捭闔、巧取豪奪,掙下不少產(chǎn)業(yè)。他手下的三十六頭目,尤其是那八大豪杰,有的占據(jù)銅山、鐵山,有的專擅鹽鐵漕運,有的開山建宅、廣占良田。只是這些豪杰、頭目所獲之利,不能自專,每年要向逍遙谷進貢。因此,逍遙谷諸人,每年秋天要聚會一次,議定貢賦數(shù)目,這便是獻麥之會。一到冬至,所有貢賦需收歸逍遙谷中,由他駕下四大監(jiān)察代為掌管。”
牧笛說道:“我爹爹——不,侯希逸念經(jīng),常說什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善惡若真有報應,南浦云這樣的人就該死一千回了!”晏適楚笑道:“那牛鼻子齊玉轪,跟你一樣的想法。他歷數(shù)南浦云諸多罪行,什么欺師滅祖、喪盡天良、散布妖術(shù)、蠱惑人心、強取搶奪、侵吞兼并、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件件都是死罪。齊玉轪背著一把寶劍,四處追殺他的一班弟子。這十年間,逍遙谷三十六頭目如今只剩不到十八頭目,聽說四大監(jiān)察也被他除掉二人,南浦云新近提任二人,才彌補了空缺?!?p> 牧笛說:“擒賊先擒王。齊玉轪真有能耐,就該直接把南浦云給殺了。他一死,樹倒猢猻散,一了百了?!标踢m楚說:“齊玉轪何嘗不想殺了南浦云?他的老巢在逍遙谷,通向峽谷只有一條崎嶇小徑,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谷中更是機關重重,如同天羅地網(wǎng),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逍遙谷四大監(jiān)察,以及眾多黑衣人親信,個個武藝高強,日日守護左右。更何況,這南浦云也酷愛四處游蕩,終年不見行跡,想要殺他,哪里尋得著?”
小雨這兩日埋怨晏適楚對她過于嚴厲,此時卻坐在巖石上聽得津津有味。她以手捧腮,問道:“晏先生,你前一陣子去了青州,果然是為了去查探動靜嗎?”晏適楚笑道:“我隱居深山,吃穿用度,卻都要使錢。不進城去賣幾顆藥丸,哪里有錢來?”小雨道:“你只在附近賣你的藥丸就是了,河陽也賣得,洛陽也賣得,何必去得恁遠?”
晏適楚說道:“我云游四方,一來是生性好游;二來是深藏行跡,躲避追殺。”嶼蘅吃了一驚,問道:“師父,你與南浦云結(jié)仇,是他要殺你嗎?”晏適楚答道:“我與南浦云在終南山相約,二十年后再送上這條性命。誰知他只等了十年,就安排黑衣人四處尋我蹤跡,欲施毒手,”他轉(zhuǎn)過面來看著嶼蘅,“這許多年來,我明里是帶你四處云游,暗里卻是四處逃難。光他一個南浦云與我為難也就罷了,那齊玉轪,也是一心心要除我而后快?!?p> 偶耕十分不解,問道:“齊道長雖然粗蠻無禮、殺人如麻,可也算得嫉惡如仇,怎么會要殺你呢?”晏適楚道:“此事說來話長。白云子登仙之后,陽臺觀選出新方丈,以及八位院監(jiān)。方丈和院監(jiān)一心光大道術(shù),三日一講經(jīng)、五日一弘法,每十日還要例行考課。如此還不肯作罷,又生出無數(shù)的繁文縟節(jié)、例律條文出來,逼著我們?nèi)障τ霉?,硬要把三千道藏倒背如流。我生性疏懶,哪里受得了這些?因此一氣之下,離了陽臺觀,只在山野之間逍遙游蕩。那齊玉轪便視我為叛逃師門,與我不共戴天。更何況,我在江湖上賣些丹藥、牟取利益,他便認為我棄了大道、著了邪道,凈做些蠱惑人心、誆人錢財?shù)墓串敚虼烁荒苋菸?,一心要為陽臺觀清理門戶?!?p> 牧笛皺眉道:“這齊玉轪也管得太寬了吧!他若是掌管刑部,天下人豈不一半要受刑而死!”晏適楚道:“不必議論他人。我的丹藥賣出天價,窮人根本買不起,在江湖上已是臭名昭著。漫說是齊玉轪,尋常百姓也容不得我活下去?!?p> 月上層云,星垂九霄。昆侖奴已和澗石枕藉成眠。偶耕坐領山風、仰受山氣,只覺得身體爽健、睡意全無。他問道:“晏先生,我還有一事,至今不解?!标踢m楚站在月光之下,見他雙眼灼灼,似有滿腹疑團,因問:“偶耕小友,你有何事不解?”偶耕道:“你方才說我修習的功夫,乃是從《服氣精義論》經(jīng)文中得來,那司馬承禎,亦即白云子,便是我的師父。但是依晏先生所述,白云子已仙逝二十余年,他去世的時候,我尚未出生呢?!?p> 晏適楚答道:“這也是我的疑惑處。你所學的功夫、所誦的經(jīng)文,便是《服氣精義論》無疑。只用三年時間,教你懂得其中奧義,引你走上服氣正途,若不是白云子本人,這世上斷無旁人能及于此。更何況,白云子當年只留下一套衣冠,并無遺骸,其人不知所之。世人皆道他得道登仙,駕鶴凌虛而去。只因眾口相傳,大家便信以為真。依我揣測,駕鶴登仙是假,出走云游是真。白云子一生篤學,文章著述汗牛充棟,可謂道法高深。不料人生末年,被自己的弟子嫉恨,招致大禍。經(jīng)歷此番劫難之后,他必定是獨見道體、自得道真,因此脫離凡俗,連這陽臺觀也一并拋卻,一任本心獨自去了。偶耕小友真是三生有幸,在山川水澤之間得遇真人,受其真?zhèn)?。他用三年時間,教你道法、傳授本領,見你心性澄澈、又善穎悟,這才安心自得,無疾而終?!?p> 偶耕聽起恩師往事,不勝悲戚,說道:“師父衣冠冢應在王屋山中,我理當前往祭拜?!标踢m楚說道:“我適才所言,皆是猜測,并無實證??v然白云子是你先師,你傳其道法便已足矣,何必守那些俗禮,非要到墳前一拜!”
牧笛暗自想著心事,問道:“這么說來,偶耕竟是齊玉轪的師弟,也是晏先生師弟?莫非他也得留在陽臺觀里做道士?”晏適楚搖頭笑道:“做道士不必悟大道,悟大道不必做道士。更何況,齊玉轪瞅著偶耕小友武功、內(nèi)力十分眼熟,便認定他是南浦云的門人,不是南浦云駕下的監(jiān)察便是手下的頭目,一心要置之死地。陽臺觀再大,也沒有偶耕小友的席位?;始覛J定的道箓之內(nèi),也沒有偶耕小友的名字,小友想做道士也是難于登天呢?!?p> 牧笛心頭的顧慮這才解除,偷偷看了偶耕一眼。偶耕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淵默沉寂,如同一塊沾了霜的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