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我們一起學貓叫.6
這廂蕭綏話音剛落,一輛軍綠色皮卡便從村口一路橫沖直撞地沖了過來,揚起黃沙漫天——
“哧——”皮卡猛地停在秦瀟漫剛剛上完課的木屋前,隨即車上跳下四個男人。
為首的倆個,一個著騷粉色的花襯衫和短褲,深棕色的頭發(fā)蓬亂干燥,眼神陰翳,邋里邋遢。
不過他五官倒是棱角分明,雖然面上還帶著絡(luò)腮胡,細看之下仍能看出帥氣的底子。
另一個著深色隆基——那是緬甸人的傳統(tǒng)服飾,無論男女老幼皆可穿著的一種裙裝。
此人樣貌干瘦,皮膚黝黑,嘴里正鼓鼓囊囊地正嚼著什么,下車第一件事就是先朝地上吐了口鮮紅的汁水,隨即朝蕭綏和緊跟著跑來的秦瀟漫露出個猥瑣陰冷的笑容,露出滿口黑黃血紅的牙齒,讓人不喜。
這人陰陽怪氣地用緬語說了一句:“呦,這倆小妞長得不錯!”
秦瀟漫長得不錯陽琛早就知道。
她整體風格是典型的美籍華裔ABC,青春活力中洋溢著自信活潑,大波浪式棕色長發(fā)三分性感三分靚麗以致于便有十分可人。
至于另外一個不知道哪里跑來的陌生女人——她個子高挑,氣質(zhì)潛靜溫軟,卻又不容忽視,極盡東方女性特有的含蓄美感,一眼看來只覺得端麗秀美,第二眼再看方覺眉目幽深懾人,恍如滾滾星河當頭壓下,浩瀚無垠。
花襯衫微不覺察地蹙了蹙眉,不著痕跡地向前邁了一步,將那男人攔到身后,聲音冷硬地對用英文對秦瀟漫道:“這里,不準教書,你,從哪來的回哪去?!?p> “是你——”見到花襯衫,秦瀟漫先是愕然,而后漲紅了臉,前一刻還讓蕭綏保護她,后一刻已經(jīng)母雞護小雞般下意識將蕭綏護在身后,憤怒地與他爭論道:“憑什么你說不讓教書就不教,教書,是我的自由!接受教育,是每一個孩子與生俱來的權(quán)利!”
蓬奈指了指腳下的土地,嘲笑秦瀟漫天真:“there,no freedom,no right.Gun is right.”
這里,沒有自由,也沒有權(quán)利,槍代表著絕對正確。
說罷,他直接揮手,指使身后兩個跟班:“把她們兩個綁回去,讓我們樂呵樂呵!”
即使聽不懂蓬奈說了什么,看那兩個走上前的跟班臉上令人作嘔的淫笑,秦瀟漫也知道此刻情況不妙。
她扭過臉,滿臉不可置信地用摻雜著英語的生澀中文對花襯衫驚叫道:“兩天前我還救了你,現(xiàn)在你居然帶人來抓我!你怎么能恩將仇報?!”
這句話讓蕭綏開始仔細打量這個花襯衫,這和系統(tǒng)資料里那個濃眉大眼俊朗帥氣的阿sir形象一點都不沾邊。
不過,細看之下……胡子茬太整齊,有點假,亂糟糟的雞窩頭幾乎是頂在頭上,假發(fā)?至于手臂上的紋身……紋身貼么?
是了,這應(yīng)該就是氣運之女的男朋友——陽琛。
秦瀟漫和陽琛說中文,明顯是想讓陽琛顧念下老鄉(xiāng)情意——
雖然這兩人一個生于華夏G市,是地地道道根正苗紅的警署阿sir,另一個是個黃皮香蕉,祖籍在華夏最東某個以性格豪爽著稱的大省,除了這容貌血脈,祖輩往上翻個八輩,兩人也是八竿子打不著,實在找不出什么情誼。
不過,在異國他鄉(xiāng),一口鄉(xiāng)音,已然是最大的情誼。
蕭綏瀟灑慣了,獨來獨往幾百年不與人接觸,雖說腦瓜好使聰慧過人,對于這種細微處的情緒變化,體會起來還是有點困難。
這也是秦瀟漫比蕭綏高明的地方,她懂得用這些細節(jié)示弱。
她到底沒有蕭綏想的那般懵懂單純。
但對于蕭綏,即便她知道秦瀟漫這些小伎倆,也不會對她高看一眼。
蕭綏從不需要示弱。
除卻她自身強悍,她也不允許自己將命放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上,靠人施舍的一點憐惜活著。
天之驕子的人生有好處也有壞處,她的天賦讓她不必經(jīng)歷平常人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齟齬,不經(jīng)歷也代表著不知道,不知道又代表著不會執(zhí)行。
而人不可能一輩子都無敵,過剛易折,又不會示弱服軟,這一折,便可能要了命。
陽琛眼中的神色被擋在雜亂的頭發(fā)下,看不清晰,只聽他冷笑一聲道:“今天我讓你吃點教訓,才是知恩圖報!”
這兩人全程中文,蓬奈因聽不懂很是不耐,不過他一向謹慎,扭頭對陽琛問道:“你和她認識?”
陽琛見那躍躍欲試的兩個跟班,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淡淡道:“之前見過一次,上次我在花姐那,就是她救了我和花姐?!?p> 蓬奈聞言目光閃爍:“花姐?花姐可不是什么知恩圖報的人?!?p> 陽琛用火機點起根煙,只靠在車邊吸煙,聽蓬奈這話,嗤笑一聲,沒搭話。
那倆跟班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試探道:“老大,我們還……”
蓬奈一巴掌招呼在那跟班的后腦勺上,陰陽怪氣道:“還什么?!這可是花姐的救命恩人!”
兩個跟班唯唯諾諾不敢多言,蓬奈走到秦瀟漫面前,滿臉陰狠之色:“你在這里,可以干任何事,除了教書。這是第二次警告,如果有第三次,咱們見面的地點一定會換成蘭波河底?!?p> 聽說,那些毒販會在殺掉那些得罪他們的人之后,把尸體被扔進蘭波河。
就是剛剛蕭綏和秦瀟漫一起散步的那條河。
“可惜了這漂亮的臉蛋……”
說著,他就要去摸秦瀟漫的臉。
伸出的那只手,除了手臂上零星的毒斑,指甲縫里更全是污漬——
蕭綏一把拽住秦瀟漫的胳膊,將她拽了個趔趄,躲過了那只手。
如果氣運之女真的被那只又臟又惡心的手摸了——蕭綏表示她會立刻和秦瀟漫決裂,絕對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這孩子又蠢又笨,恐怕玩兩下就被捏死了,蕭綏根本提不起玩弄她的興致。
蕭綏一把將秦瀟漫拉到身后。
她比蓬奈都高了半頭,更不要說身材嬌小的秦瀟漫,這一拉就是把秦瀟漫完完全全護在身后。
秦瀟漫有點懵。
眼前的背影只纖細高挑,并不寬闊,甚至有些精致的過分——
她今天只穿了件純色圓領(lǐng)黑T,短發(fā)隨意被扎成個丸子頭的樣式,以致于能清晰地看到她干脆利落的肩頸線條,平直如刀削,黑T的下擺扎進迷彩工裝褲,腰是細的,如古人詩詞中一株柔軟妙曼的柳。
她腳上踏著雙高幫的狼棕色軍靴,高幫鞋向來顯腿短,大概是褲腳扎的利落,她的雙腿依然修長筆直,這種筆直讓她哪怕是放松又隨意站在這里,已然呈現(xiàn)出不容置喙的堅定模樣。
她抱胸而立,就那樣漫不經(jīng)心地戳在蓬奈面前,居高臨下。
再然后秦瀟漫便聽她道:“我不管你受誰指使,只要我在這里一天,你就不能動她。”
她講著一口略帶東部口音的美音,嗓音本身很是柔軟,字句停頓卻有些奇特,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幾乎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蓬奈霎時爆發(fā)出一陣狂笑,上下打量著蕭綏,不屑道:“就憑你?”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有一個不長眼的跟班上前欲拉扯蕭綏!
蕭綏側(cè)身一躲,連手都沒伸,抬腿便踹——
這一腳又快又準又狠,直接踹到那跟班的胸腹上,將其踹倒在地上!
黃土騰飛。
蕭綏也不嫌嗆,不待那人反應(yīng),厚重的軍靴照著他的脖子又是一腳,脖頸本是人的脆弱之處,可憐的小跟班被她踹得頭暈?zāi)垦?,以頭搶地,吃了一嘴黃土。
軍靴的主人根本不知心慈手軟為何物,死死踩住那小跟班的臉,在上面來回碾壓,踩得那小跟班目眥欲裂,著地的半張臉被沙礫碎石磨出了一層血——
那人臉緊貼著地面,耳邊嗡嗡作響,口鼻面孔皆是青紫血痕,僅憑她一只腳,已被折磨得形容恐怖,不成人形。
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剩下三個人仿佛瞬間被按了暫停鍵,徹底呆在了那里。
那人被她牢牢踩在腳下還不忘掙扎,他伸手使勁抱住蕭綏的腳,想把她的腿挪開,奈何用了吃奶的力氣,那腳紋絲不動不說,他還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咔——”
那是手槍開保險的聲音。
即使被死死踩著,看不見蕭綏的臉上的神色和她的動作,但那跟班卻清晰地感知到,正對著自己的腦瓜頂上,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頭暈?zāi)X脹瞬間清醒,身上無處不痛的感覺也全數(shù)消去,他再蠢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不敢再多掙扎,含混不清地跟蓬奈哀求道:“老大……老大救我……”
蓬奈看都不看他,往后退了一步,色厲內(nèi)荏道:“你……你居然有槍……”
“碰——”
蓬奈話音未落,蕭綏便已開了一槍。
“啊————”
小跟班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子彈精準地射入那個倒霉蛋的膝蓋骨,不用上前查看陽琛就知道,那個人的腿,廢了。
那人腿下洇出一片暗紅的血洼。
血腥味和土腥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不只有槍,還會殺人?!?p> 那女子的目光太平靜,開保險拿槍指人射擊一套動作又太過行云流水,即使在這里這么多年,早知道人命賤如草,陽琛仍忍不住側(cè)目。
她太漠然了,殺人于她,恐怕和吃飯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這是比那些窮兇極惡的毒販還要恐怖的一類人。
毒販只是為了錢牟利而發(fā)瘋,而她,自始至終做的就是死人生意。
蕭綏像踢馬路上報廢的易拉罐一樣,將腳下的人一腳踢開,問:“不走?等著我送?”
蓬奈本就滿頭冷汗,蕭綏輕飄飄的話讓他瞬間打了個激靈。
“你……你等著!”
撂下一句毫無威懾力的威脅,連地上的人都不要了,三步并作兩步鉆進車里,開車欲逃。
陽琛神色復(fù)雜地看了蕭綏一樣,扭頭用中文低聲對僵住的秦瀟漫道:“她保得了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聽我一句勸,趕緊走,這里不適合你。”
秦瀟漫雙手握拳,神色倔強:“我絕對不會走!你死了這條心吧!”
蓬奈只當陽琛還在威脅那兩人,猛按喇叭,罵罵咧咧也難掩臉上的慌張:“陽琛,你還在墨跡什么?你瘋了不成?”
皮卡逐漸消失在夕陽中,蕭綏瞇了瞇眼,她扭頭,秦瀟漫的臉色慘白,好在沒有嚇哭。
見蕭綏看過來,秦瀟漫勉強笑了笑,臉上的恐懼之色還沒散,嘴上倒先一步真心實意地稱贊道:“蕭,你真酷!你今天是我們的大英雄!”
看遠遠跑來的姜瑤和西歐利,蕭綏微不覺察地勾了勾唇角。
“這是要付利息的?!?p> 她聲音很輕,秦瀟漫只是稍不留神,便沒聽清她說到底在說什么。
但她看到蕭綏沖夕陽伸出了手。
剛剛持槍的那只手,在如火的夕陽下,如掬了一手金紗,看起來纖細又溫暖。
秦瀟漫怔怔地看著她。
她……是怎樣一個人呢?
她也是個女孩子,卻那樣保護她……
蕭綏不能理解那些少女紛亂錯雜的心思,只是忽然覺得,在這個地方她該時時刻刻帶著戰(zhàn)術(shù)手套,要不然打起人來太不方便了。
想到這,她垂眸,目光自秦瀟漫的面孔上一掃而過。
這是她經(jīng)歷的第三個世界,與之前的不大相同。
這個世界不是瑪麗蘇開后宮,也不是玩什么女尊,但只有一個氣運之女,沒有氣運之子。
廢成渣的系統(tǒng)連續(xù)查了半個月的資料也沒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被關(guān)進小黑屋許久不曾出來。
在上傳完劇情之后,蕭綏仍不得其解,只得將其歸于這個世界太過寫實。
氣運之女秦瀟漫,美籍華裔,父親是個成功的企業(yè)家,哥哥是維和部隊的軍官,母親是律師,一輩子都在為少數(shù)族裔的平權(quán)運動出力,早年去世,但這不妨礙秦瀟漫上半輩子都成長在與世隔絕的象牙塔中,天真又可愛。
當然,在蕭綏看來,是蠢得可愛。
看起來有點瑪麗蘇的出身實際上并沒能讓秦瀟漫的旅緬生活得到什么益處。
也不知道是這塊土地本身就有太多悲劇,還是這姑娘就是個災(zāi)星,反正她走到哪兒哪就有一片人跟著她倒霉。
男朋友,自己的朋友,男朋友的朋友,接觸過的小孩,當?shù)氐泥従?,沒一個逃脫厄運。
最后,秦瀟漫經(jīng)歷九死一生,心灰意冷,終于回到美國,接手了家族生意,成為一代成功的女企業(yè)家,一生致力于慈善事業(yè),不知道救助了多少失學兒童。
看到最后蕭綏明白了。
合著這是成功女企業(yè)家的傳奇式自傳成長史。
鑒于這個世界只有秦瀟漫一個氣運之女,蕭綏懶得和她作對,又不想和她搞拉拉,現(xiàn)在一眾主角都粉墨登場,蕭綏仍在考慮到底要以什么樣的身份呆在秦瀟漫身邊。
蕭綏用神識把在角落里、以為自己快要生灰的系統(tǒng)拎了出來,再一次問道:“0827,如果我攻略了氣運之女,她到底會不會被我掰成一根蕾絲?”
系統(tǒng)期期艾艾:“不會吧……”
“不會吧?”蕭綏咬住那個“吧”字,重復(fù)了一遍,涼涼的語調(diào)嚇得系統(tǒng)一個激靈。
系統(tǒng)憋了好久好不容易能出來透透氣的喜悅心情被她陰測測的口風吹了個精光,只得哭喪著道:“一般情況下攻略者和氣運者之間都是愛或者恨的關(guān)系,一男一女的愛和兩個女人的愛也許會……不一樣吧……”
“哦?”
“宿主,要是你實在不想犧牲自己做任務(wù),不如還跟上次一樣,把氣運之女的氣運奪走——話說回來,之前對蕭昀和胤承,你咋就能放的開?”
蕭綏纖長的睫毛一顫,淡淡道:“這自然不一樣……”
系統(tǒng)胡攪蠻纏:“有什么不一樣?明明都是——”
蕭綏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自己纖細白皙的手指,皮笑肉不笑道:“聽聞昆侖大世界有位喚夜闌神君的傀儡師,制作的傀儡精妙絕倫,恍如真人。
那人最愛清秀可人的男鬼,不若哪日你奉獻出自己的菊花,給本尊換個樣貌卓絕的男傀儡回來伺候本尊,也不枉你與本尊共患難一場?!?p> 系統(tǒng)恨不得當場自盡以力保清白:“你休想!直男絕不妥協(xié)!”
蕭綏冷笑道:“直女也絕不妥協(xié)。”
系統(tǒng)沒話說了。
秋鈞
直的,都是直的。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