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向深淵,一往無前時,我便知道再也沒有什么可以阻擋我前進。
——蘇橫
他吃人時我就在旁邊,我感到很恐懼。你知道的,他是我最敬重的將軍,他吃人之前是,他吃人之后更是。
——羅平
他吃人時我感到驚恐,他吃人之后我感到驚嘆,他是最好的將軍。換作是我,我做不到。我會把那個士兵斬了,或者假裝沒看見。
——關鴻
我至今不知道他說的良輩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對的,并不只是因為他是我的將軍。
——徐善
我知道將軍不想吃人,他吃人的時候我們都看見了,他想嘔吐出來。但是他不想我們被所有人唾棄。他只能陪我們一起,至少他永遠認可我們。我們也永遠認可他。
——那個士兵
當修羅在草原崛起,南方的國度仍舊一片平靜。
一只雪白的飛鳥南歸,帶去一紙書信。一個富華的庭院之中,一個男子慢慢將書信展開。
北方天氣已經漸漸入寒了,南方還是溫暖如春。庭院之中百花盛開,有軟音噥語縈繞,是輕紗曼妙的少女穿梭在花叢中。那鶯燕鳴啼,香花霞艷。
男子看著書信之上的目錄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毛。這書信上面的目錄是一些書的名字,這些書選得很好,好到讓男子感到隱隱的別扭而又不會發(fā)作。這些書不少他都看過,卻并不認為可以對他造成什么威脅。但是那隱隱的別扭讓他感到有一絲不安,讓他皺起眉頭猶豫是否展露決絕的手段。最后,他只是輕輕一嘆,放下手中書信道:“全兒今年也弱冠了,他長大了?!?p> ……
小胖子得到了他開口索要的書,并沒有遭到任何的為難。他不懂,為何是這些書,他也不懂為何一直為難他的下人還有他站在幕后的哥哥為什么這次沒有為難他。他只知道,當安若很有條理地說出這一系列書時便引起了他足夠的興趣。他確實不怎么喜歡讀書。但也知道,沒有一個正經的老師會給出像安若那樣的建議,所以他想試試。
但是一看到那些艱深晦澀的文字時,他又感到乏味起來。他又想起了曾經逃出學堂去放風箏的那片草坪。他曾是不愛學習的紈绔,玩樂的地方自然也不止那片放風箏的草坪,但他為何只記得那片草坪呢?因為那時,他們都還年少。他哥哥也還只是個未及弱冠的孩童,而他也只是個呀呀學語的孩童,還有他周圍的也是一群孩童……但是漸漸的,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還是不好好學習,但是他并不那么快樂與恣意了。或者,并不是為了快樂和恣意……
終于,他離開了那個地方。
也許在故京城他會遇到故人,可是始終是不一樣了。
吳全想到還有些有圖的書籍,他不禁翻看了起來。他只是覺得那些圖并沒有他們曾收集的各種春宮圖、武俠圖等精致好看有趣,只是有些粗糙有些乏味。他隱隱覺得這些圖想要表達些什么,但是他看不懂。
小胖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他抬著頭看了看天花板,感到百無聊賴。他想出去走走,但是忽然想起這里不是故土了,他在這里舉目無親。他想起了安若,想去找他,看看能不能為自己講解這些書的內容。但是忽然又想起他并不知道安若去了哪兒。他們在城門口分開之后就不知道了,安若對于他的態(tài)度很冷淡,可能他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路人吧。亦或許自己真正的朋友實在太少了,連安若這種都忍不住把他當作朋友。
小胖子長長地呼了口氣,隨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塊精致高點,三兩下囫圇咽下。他突然覺得出去看看美女也很不錯。雖然都說他們南方的姑娘最水靈,但是故京城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城,想必也有很多極漂亮的姑娘的。想到姑娘,小胖子就想起了蘇橫。說實話,蘇橫現(xiàn)在是小胖子最佩服的人了,沒有之一。因為前段時間,蘇橫的相親大會竟引得天下無數(shù)女子奔赴,就連他們南方的好多女孩都為此走出閨房,就像以前的皇帝選妃一樣。小胖子佩服蘇橫的魅力,他明明不是皇帝卻引得天下女子為之瘋狂。小胖子也羨慕蘇橫,他有得那么多選擇,覺得要是自己,定是選他個最漂亮的三宮六院都嫌不夠。至于蘇橫為何如此,小胖子不知道也不在乎。要不是看到他周圍女子都奔赴故京城,他或許還不知道世上有蘇橫這個人呢。
而小胖子最詫異的卻是,蘇橫選了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卻讓蘇橫等三年。他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個奇女子,卻知道這天下的女子并不都是一個樣。
小胖子一邊想著一邊走出房門,天色已經漸暗。黑乎乎的天空下,一層層樓宇染上了夕陽的光芒,層層疊疊,頗為好看。
小胖子眼睛亮了一下,即使他不懂得欣賞,看見這一幕也不禁心情好了許多。
他住的地方很高,足以俯視故京城的許多地方。
小胖子欣賞夕陽下的城池是目光卻突然一凝,他擦了擦眼睛。他看見了一個人坐在房檐上,愣愣地看著夕陽。那人就這樣坐著,似乎也成為了這暮色下的一部分。在流動金色光芒的瓦片上,在絢爛的霞光中,在黑沉的天幕下,那人如一個唯美的雕塑一般。背影有些蕭瑟,憂郁和圣潔。她坐在房檐上,似乎和整個喧囂的世界如隔兩端。房下是塵,檐上是風。
小胖子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受到了觸動,但是什么樣的觸動,他不知道。
只見夕陽慢慢落下,那人的身影也慢慢暗淡。終于,在夕陽徹底落下的時候,那人輕輕一躍,又像風一樣消失得了無痕跡。
小胖子愣愣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不知為什么,他想靠近一些。他走入夜幕下的街道……
帝宮,同樣有人坐在屋檐上看夕陽落下。夕陽的華美在鎏金圣殿之中盡顯無遺。曾經莊嚴肅穆的權力中心,如今成了歷史憑吊的遺跡。多少感傷都付與笑談,多少盛景都落于黃昏?
秋風凋零,安若坐在帝宮的房檐上看著夕陽沉于夜幕。在他身旁是白貓。剛剛進入帝宮時,丑兒便感到了絲絲的熟悉,安若也不疑其他,便答應了讓老馬帶著丑兒在帝宮閑逛。這些安若都知道,不然他怎么會選擇故京城作為第一個目的地呢?
白貓懶洋洋地看著夕陽沉落,對于在這帝宮之上看夕陽它一點其他的感覺也沒有。它陪著安若來事實上只是因為它的感覺,他感覺此刻的安若或許需要它的陪伴,所以它跟著來了。這感覺來得如此莫名其妙,甚至讓生性冷傲的它感到詫異無比。它何曾關心過另一個生靈的感受?但是他感受到了安若內心隱藏的情緒,讓它感到擔心。好吧,它只是擔心如果安若出了什么事會影響到自己,他只是來保護安若的。
老馬帶著丑兒輕車熟路地在帝宮之中穿行著,就如同在自家后花園里行走一般。
老馬的速度有些快,就像在擔心什么一般。突然,在路過一處宮殿時他停了一停。他有些猶豫,最終他決定帶著丑兒偏離原本的路線。
老馬拱開有些沉重的房門,暮色下空曠的大廳顯得昏暗。老馬的眼中似乎亮起了一點藍光,這點黑暗對它造不成絲毫的影響。它在整個宮殿之中游走,它帶著丑兒,神色有些肅穆。
丑兒在進入帝宮之時便開始變得沉默,在這里更加沉默。那是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那是冥冥中的熟悉。似乎這一切本就該屬于她一樣。但是她又很抗拒,她不知道為什么?;蛟S是因為這座巨大的宮殿如今只剩一個遺跡的空殼,也或許是因為安若。
老馬在回憶著走向一個熟悉的角落。驀地,它眼神一凝。它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串符號。它認識!
“我知道你會來,藍。我不覺得我們是錯的?!?p> 老馬似乎在一瞬間陷入了久遠的回憶。最終,一幕幕往事都如浮煙掠過,它只是輕輕一嘆。吹起塵土,把那一串字淹沒。它情緒一下子變得有些低沉,并不像開始時顯得那么急切。它低歌道:“故國夢猶在,昔人淚無生。明月長照里,依是萬家燈……”
丑兒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突然,門外傳來一串輕輕的腳步聲。老馬身形一閃,帶著丑兒一同隱沒在了陰影之中。
只見門外走進了一個素衣女子。她穿著普通,姿容不算絕色。但是她身上有一股氣質,就如同書卷一般,就如同這天下的所有書卷一般!她安靜著,似乎有著無與倫比的沉靜與智慧。
那女子詫異地看著這被打開的門,她之前依稀聽見了這里的聲音才走過來看。但是如今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她走進大廳之中,繞了一圈也走到了老馬之前站的那個角落。她伸手拭去塵埃,微微端詳著。忽然開口道:“這是上古文字。我知道你會來,藍。我不覺得我們是錯的?!?p> 她念了出來,然后又有些疑惑地低語道:“藍是誰?史書上似乎沒有這個人的存在?!?p> 她站起身來,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環(huán)境,忽而感慨道:“笛飛無渡人,寸葉碧羌聲。寒秋自北來,花落再無歸。此處想必就是蘅芳殿了,又叫秋芳殿,是帝國最后一個異邦胡妃的寢宮。傳聞那胡妃在成為妃子之前心中已另有所屬,但是帝威之下卻無選擇。可是此事卻犯了禁忌,皇帝得知之后卻將胡妃凌虐至死!最后卻莫名謚號,秋妃。這個藍與這件事有關嗎?此事過去不過十年多,這個藍還活著也沒有什么意外的?!?p> 那女子在蘅芳殿大廳之中自言自語地試探著,而老馬早已帶著丑兒離去。
大朝堂的屋檐之上,白貓突然疑惑道:“你不怕他們離你而去嗎?”
安若只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