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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家事

第三十七章 助人母子遭禍殃

舊城家事 淡沫相宜 1675 2021-08-11 15:58:19

  庵堂門敞開著,程師太正在殿里給觀音等幾尊佛像上供品,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一看驚呆了,她怎么會找上門來!心慌得手中果盤跌落,果品滾得滿地。

  陳鈺雙膝跪下,哭著求原諒:“媽媽,恕女兒不孝。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爹爹!也對不起兄弟們!雖然非女兒本意,但因女兒起禍,千錯萬錯是我的錯!八年來身不由己,天天在想你們呀。媽,請你原諒我吧!”

  蘭貞臉色剎變,開口說:”我在紅塵俗地,沒有女兒,你找錯人了,請你們快走吧?!?p>  這時,一旁的許松年抱著幸兒也跪下了,說:“不怪寶鈺,千錯萬錯都是我媽的錯,也是我的錯,我們向你賠罪!現(xiàn)在我媽也認識到她的不對,我替她向你賠罪了!”

  接著說了他們的逃難經歷和許老太要把幸兒托付給她的事。

  蘭貞說:“我是出家人,不管這些。”

  松年說:“出家人更是慈悲為懷,就是沒親緣,外人來求也要幫個忙。請看在小外孫幸兒的面上,允了吧?!?p>  蘭貞被打動,又想:“男兒膝下有黃金,怎么能讓松年一直跪著?!本驼f了聲:“起來吧?!?p>  “謝謝媽!”松年和寶鈺同聲說。

  “且慢,你們堅持要這樣做,我可找附近幾家合適的,你們自己去選。只是時局不好,如出點什么事,我擔不起責任的!”

  松年說:“放心,幸兒如何和媽無關!”

  蘭貞領著他們去了幾家人家,由他們選好一家,彼此談定:松年留給對方一筆錢,說等領回時再給一筆。

  對方主婦抱了幸兒。幸兒認生不肯,回扭著小身子,兩只小手向陳鈺張開,哭叫著要回娘的懷抱。

  陳鈺流著淚,萬般無奈、依依不舍,又不敢再回頭看幸兒一眼。她和松年只好狠狠心離開了幸兒。

  臨走,蘭貞說:“我已入空門,不要叫我媽,稱我'程師太'即可。至于幸兒,請放心,那個施主經濟條件好,家有防空洞通野外,如有緊急情況可躲避。他家不缺錢,肯照看幸兒多半是因為和我的關系好,臨時幫個忙。另外,我會照應好幸兒的?!?p>  陳鈺和松年隨即趕回城里老宅,和許老太領著兩個幼子,繼續(xù)逃難之路。

  再說陳瑞,在蘇州教育界認識的人多后,就設法調到蘇州北郊的陸慕小學教書。

  在接駕橋交護龍街街口的一家鑲牙店的樓上,租了一間小屋,安頓好父親。

  兩年后,因日宼侵略,學校停辦,陳瑞失去了教學的工作。

  為逃難,他帶著有病的老父親又回到了光福。

  程蘭貞在金墅,如同原在湯家巷一樣,很有人緣和聲譽。七八年的相處,大家都知道她的為人。

  他們信任她,逃難前富人們把家里的黃金、銀元、首飾打包好,寄存在她的庵堂里。窮人們也把僅有一些銅板等,都拿到她這兒。

  雖然這要冒很大的風險,甚至搭上性命,但熱心的蘭貞不顧安危,不收取分文報酬,一心幫助患難中的眾生。

  為了安全,秘密由施主中的能工巧匠在五尊佛像里做了機關,從外面看不出破綻。財寶都藏在佛像的身體里和底座里。

  人們提著東西在庵堂里進進出出,自然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那天是星期天,陳瑞早早地從逃難地光福,坐船來庵堂看望母親,他不放心母親一個人留在庵堂里,更何況現(xiàn)在是兵慌馬亂之時。

  蘭貞正跟他講寶鈺和松年來寄養(yǎng)幸兒的事,突然從門外闖入四個強盜。

  他們一進來,就把大門關上。用黑布蒙著下半個臉,手里拿著槍,頂著蘭貞和陳瑞的胸口,威逼說:“快說,錢放哪兒了?快拿出來!”

  蘭貞鎮(zhèn)靜地說:“什么錢不錢的,庵堂里只有一點香火錢,能有多少?”

  一個領頭的強盜吼道:“你竟敢說慌!我們有線人報告,外出逃難的人都把家里的錢財寄存到你這兒了?!?p>  蘭貞說:“不可能,這是要我命的!我一個老弱姑子,有幾個膽子敢收留這些遭人搶的財寶!線人為了得到你們的幾個賞錢,在胡說八道。”

  強盜說:“線人說得真切,每天有人提著包上你這兒。那你說包里裝的是什么東西?”

  蘭貞說:“那是裝的供奉神佛用的水果和食品,還有他們自己要吃的蔬菜、米面。是各尊神佛的寄名子們,在逃難之前,最后來庵里和神佛一起吃頓飯,求保佑的。你們看邊上那個二眼灶,就是遇到大事,如過生日、吃年夜飯……請我給大家做飯、燒菜使用的。”

  強盜根本不信。惡狠狠地說:“是否要給你吃點苦頭才肯說實活!”

  說著就拿起插在香爐里的香燭,燒蘭貞的手,蘭貞痛得叫起來:“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沒有放錢財呀!真的沒有!”

  強盜見“撬不開”她的嘴,就把她吊到梁上,用蘸了水的皮鞭抽。蘭貞慘叫著,她被打得奄奄一息。

  陳瑞沖上來,用身體擋住打在母親身上的皮鞭,卻被強盜一手推倒,跌倒在地。他心痛母親,痛哭起來。

  蘭貞堅貞不屈,就是不肯說出錢放在哪兒。心想:“今天就是被打死,也不能說。這是別人的血汗錢、活命錢,我要保護好,才不辜負別人對我的信任。”

  強盜頭子指著陳瑞,得意洋洋地對蘭貞說:“我們早打聽好了,這是你的兒子。我們專等他來了,我們才來的。來!讓他跟他媽一樣的待遇!”

  兩個強盜上前,邊用火燒陳瑞的手腕,邊看蘭貞的反應,見蘭貞仍不“松口”,就用繩索把陳瑞的雙手綁緊,再用粗麻繩吊到梁上,一鞭鞭地抽打給蘭貞看。

  陳瑞被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被噴冷水激醒后再繼續(xù)打。

  蘭貞心疼兒子,心里在流淚,默默地念經,求菩薩保佑。

  強盜頭子對蘭貞說:“你如果不說出錢放何處,我們立馬打死你的兒子。如果說出來,只要拿到錢,就放了你們。”

  另外的兩個強盜在屋內外到處亂翻。他們搜了所有的地方:把柜子里的衣物扔了一地;一塊塊地檢查地面磚縫,有無被撬動過的痕跡;連墻壁都用手拍過,唯恐內有夾層……結果一無所獲。

  強盜們當然懷疑錢財藏在佛像里,但從佛像外表看不出來。

  因為相信迷信,怕遭報應,不敢砸佛像,但又不甘心,強盜們正在猶豫不決。

  這邊,見問不出結果,兩個強盜又氣又恨、暴跳如雷。

  陳瑞聽到強盜頭對另一個說:“殺了他們!不要留活口!不要留證據!”心中大驚:“完了!想不到我和我娘會命喪于此!”

  兩個強盜放下手中鞭子,正在掏槍時,只聽得門外大叫:“王八蛋們在里面嗎?”

  咚咚兩腳,大門被踢開,沖進幾個穿著國軍軍裝的人。其中一個是他們的上級,不由分說,對準兩個強盜,一人一巴掌,說:“還不滾回去!部隊突然接命令要起營拔寨上前線了,已集合,到處找不到你們,已報告上面,要對你們以逃兵槍斃處置了?!?p>  嚇得四個強盜亂叫起來:“我們馬上回去,請幫幫忙!饒命呀!饒命呀……”慌忙扔下一切,跟著就走。

  庵堂里一片狼藉。四鄰聞訊過來,趕緊把吊著的母子兩人從梁上放下來。忙請醫(yī)生給他們治傷。

  兩人傷勢很重,陳瑞大半年后才好,雙手落下被繩子勒后及被火燒后的疤痕。

  而蘭貞年紀大了,加上體質差,受傷的身體,再也沒能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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