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p> 蓮花,散放著清幽的香氣,若是忽略那花瓣上的點點血紅。
***
今夜沒有月,也沒有星。是陰云密布的天氣。
舊樓中,數(shù)個戴著兜帽的身影在朦朧而濕冷的霧氣中影影綽綽。
“好久不見了,諸位。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迎來了下一次的全員集會?!?p> 隨著阿撒托斯的聲音,霧氣散去了,但每個人的面容仍然模糊著,無法彼此分辨。
顯然并沒有規(guī)則要求其他成員不能說話,但他們都避免多言,畢竟在這種神秘而一看就名聲不會好的秘密組織中,縱使有非自然力量的保護,誰也都不想泄露過多的個人信息。
但今天,卻有人說話了。
是個女聲,聲音很動聽。
“我們的伙伴少了一個啊。阿撒托斯?!?p> “希芙,你是在為她擔心嗎?”阿撒托斯若有所思。
希芙,即顏如舜,她自然而然地回答。
“這也是自然的吧。畢竟,總有一天,我也很可能會許愿的。”
她希望能拖延結社的時間,并從中找到阿撒托斯的漏洞。在這次收到邀請函時,她便通知了蘇式微一行人。雖然進入集會時,顯然被神秘的力量所控制,但萬一式微能找到什么線索呢?
更何況,除了阿撒托斯,別人很少說話。自她加入結社,伊德海拉和奈亞拉托提普,還從來沒有出過聲。
如果能引起談論的話題,讓每個人都說說話,若有熟悉的人,或許能猜出來是誰。
當然,這點還有待證實。在她自己的耳中,她發(fā)出的聲音就是自己的聲音。并不知道其他人聽到的是什么聲音。
而阿撒托斯的聲音,她似乎在哪里聽過——但一定不是常常聽到。
“你也是這樣想的吧,提爾?!?p> 她想讓提爾出聲,他的身份并沒有伊德海拉和奈亞拉托提普那么敏感。
“嗯?!碧釥柕偷偷膽寺?,因為聲音很低,所以很模糊。
“原來如此,我沒有想到大家是如此的友愛啊。是我考慮不周了?!卑⑷鐾兴顾坪踉谛?,“那么,在下一項活動開始前,我們就先為滿足了愿望,不得不離開我們的伊登哀悼吧!”
他的聲音中絲毫沒有悲傷和遺憾,搭配著話語的內容,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伊登死了。是楚萌萌嗎?當時她說了很多話……后來我根據(jù)印象比對聲音,相似度很高。
那么,這個結社究竟是如何催人自殺的?雖然有神秘力量,也肯定不能毫無限度的殺戮,否則,這個結社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一定要達成某種條件,就像是契約一樣……
“那么,就以這首挽歌,《葬禮藍調》為勇敢的春之化身伊登,獻上別離的祝福吧?!保ㄗⅲ?p>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阿撒托斯吟唱道:
停止所有的時鐘,切斷電話,
給狗一塊濃汁的骨頭,讓他別叫,
黯啞了鋼琴,隨著低沉的鼓,
抬出靈柩,讓哀悼者前來。
讓直升機在頭頂悲旋,
在天空狂草著信息他已逝去,
把黑紗系在信鴿的白頸,
讓交通員戴上黑色的手套。
他曾經是我的東,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話語,我的歌吟,
我以為愛可以不朽,我錯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顆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陽,
傾瀉大海,掃除森林,
因為什么也不會,再有意味。
阿撒托斯用著非常美妙的語調念誦著挽歌,在最后,他甚至吟誦了一句,“阿門?!?p> 這種場景出現(xiàn)在此時,出現(xiàn)在死亡的組織者身上,內核滑稽而好笑,卻也滲透著無比的輕慢和可怖。
他的聲音——顏如舜在腦海中思索著,并想著要牢牢記住,她一定在哪里聽過。
她注意到提爾的身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雖然提爾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難道提爾認出了這個聲音?總不會是被這首挽歌而觸擊心靈的緣故吧。
畢竟,當時伊登許愿的時候,每一個在場者,都沒有阻止,無論是出于冷漠還是恐懼,在那一刻就已經沾染了罪孽,無從懺悔。
而她,也從不想為這袖手旁觀而懺悔。這個罪惡的組織,吞噬了思寧……還會吞噬了更多人。她不需要懺悔,但她會糾出組織的真面目,會為他們復仇。
挽歌吟誦過后,一陣寂靜籠罩了眾人。這似乎真的像是在哀吊了。雖然,應該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的悲傷。
直到阿撒托斯的聲音打破壓抑的氣氛。
“哀悼結束。進行下一個環(huán)節(jié)?!?p> 他笑了,聲音里飽含著愉悅。
“這次,雖然沒有新的朋友加入,但有老朋友決定許愿?!?p> 阿撒托斯輕輕地踏著腳步,直到停在一個身影前。
那個身影顯得很窈窕。
“該隱,你決定好了嗎?”
被稱作該隱的成員小幅度的點了點頭,不發(fā)一言。除了阿撒托斯,沒有人見到她的動作。
熾熱的憎恨在胸膛中驅使著她,一切已是言語無法宣泄。
縱使死亡就在前路。縱使亞伯、妲己、莎布都因許愿而死。但她并不畏懼,也不會為他們哀吊或是悲傷。
她一直覺得,因為那樣的,不被祝福的思慕,用神秘力量用達成愿望之人,骯臟無比,死得其所。
“呵呵,如你所愿?!鞍⑷鐾兴剐χ!澳敲?,伊德海拉,奈亞拉托提普。”
隨著阿撒托斯的呼喚,兩個身影依次走過來。一位手里拿著燃燒的蠟燭,一位向前伸直胳膊,手心向上。該隱準備好的染血蓮花出現(xiàn)在他白皙的手心。
因為不是新人,所以阿撒托斯也并未多言——上次楚萌萌加入許愿的時候,他倒是有貼心說明流程。
該隱從伊德海拉的手中拿過燃燒的蠟燭,走到佛臺前跪下。
在月光的照射下,佛像無悲無喜,俯視著她。
蠟燭在暗夜里幽幽燃燒,裊裊煙霧,照亮了她的臉龐。半張臉埋在衣領之中,只有一雙眼睛,像是燃燒了火焰。
其他成員只能看見該隱的背影。
該隱閉上了眼睛。
在心里一字一句的訴說著愿望。
——我要殺了蘇式微。
注:《葬禮藍調》by W.H.奧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