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看上去……和式微長得真像啊?!?p> 南晚湊進看向那幅正面肖像。
確實,肖像中的女子五官和蘇式微就像是從同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
“不,絕對不是一個人。只是長得相似罷了。”傅之陽搖搖頭,語氣堅定,一字一頓指出差異,“你們仔細看,無論是發(fā)型、神態(tài),都大不相同?!?p> 聽了他的話,大家才恍然大悟。剛才一直就縈繞著的違和感也有了答案。
童淑和童寧連連點頭,開口道,“怪不得,怪不得,雖然覺得像,但總覺得哪里不對?!?p> 只有顧納秋,怔怔地看著這幅女子畫像,心底慢慢滋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至于第二幅半身像,由于是側(cè)面,不如正面像容易辨認。
“你們覺不覺得她很熟悉?”式微皺眉思索著。這種熟悉感,她一定見過畫像上的人。
究竟是誰呢?等等……這身制服不是崇德大學的輔導員制服嗎?再加上這幅眼鏡,雖然單獨提出來沒有特色,但種種特征組合在一起的話……
“這不是吳輔導員嗎?”式微睜大了眼睛又仔細辨認了一遍,“納秋,你來看看,這是不是吳瑩?”
“納秋?”
“哦、哦?!鳖櫦{秋回過神來,快步上前,將側(cè)身像也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結(jié)巴著道,“我、我、也、覺得、像?!?p> 式微拿出手機,點進吳瑩的朋友圈。吳瑩的頭像是一只繪本風的小羊羔,朋友圈設(shè)置了三天可見,幸好剛剛發(fā)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吳瑩穿著制服,走在一條兩邊栽滿綠樹的道路上,戴著眼鏡的她,側(cè)過身回頭微笑。陽光照在她的制服裙襪上,看上去就像高中生一樣。
“吳瑩?她是誰?”童寧急切地問。
“是崇德大學漢語言系的輔導員?!笔轿⒊谅曊f,“我記得童森森,也是漢語言系?!?p> 式微將手機拿到童淑和童寧眼前。
“就是她?!蓖瘜幒蘼曊f?!斑@身裝扮一模一樣?!?p> 童淑蒼老的手緊緊攥住女兒的手。
“南晚,你查下當時童森森的輔導員,是不是吳瑩。”傅之陽道。
南晚點點頭,開始進入檔案庫查詢。
“為什么這兩張畫像上的女人讓你們這樣憎恨?”式微注視著她們的眼睛,都說眼睛是情感的窗口,此時,她們的眼中燃燒著炙天恨火。
“你們沒看過日記,所以不知道?!蓖瘜幝_口道,“因為她們,森森才會自殺,我妹妹才會發(fā)瘋?!?p> “縱使法律無法懲治她們,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她們將永墮地獄,黑火焚身?!?p> 仇恨是強烈的火,焚燒別人,也焚燒自己。
不知為什么,這句話滑過式微心間。
“查到了,當時童森森的輔導員不是吳瑩,是魯印。”
“魯?。俊笔轿⒂悬c印象,為了確認她迅速登陸校網(wǎng)看了下。果然。“魯印也是漢語言專業(yè)的輔導員。她肯定與吳瑩認識。等回到了學校,我再調(diào)查一下。如今的關(guān)鍵,是弄清楚日記里寫了什么?!?p> 她看向童寧和童淑。
“我來說吧。”童寧看向窗外。外面艷陽當空,她卻似回到了那一日,痛苦的苦酒醞釀久了,并沒有就此沉寂下去,反而愈來愈烈,愈沉愈深。
***
自從森森自殺,妹妹精神崩潰,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打掃家里了。
童寧一邊擦著書房的桌椅,一邊想著。
這間書房是為了她的妹妹,童涼而設(shè)的。童涼喜歡看書,而童涼惟一的愛子,童森森,也繼承了童涼的愛好,一有空就埋頭進書房。
童森森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聰慧機敏,雖然有些內(nèi)向,但向來都很聽話,讓人放心。中學畢業(yè)后,還以特優(yōu)生的身份考入了崇德大學漢語言系,成為了整個小區(qū)孩子的榜樣。
然而……她們都沒有想到,這不是一場美夢,反而是一場噩夢。
童森森去了崇德大學,一開始似乎變得越來越不開心,脆弱和陰郁,但問他的時候,卻又是笑臉。正當童涼擔心到要做些什么的時候,慢慢的,忽然之間,他的笑容變多了。就像是山峰之頂?shù)姆e雪融化,整個人都開朗了起來。
童涼和童寧想,這該不會是談戀愛了?
問他的時候,他卻只靦腆的低下頭。
“她,還沒有答應我呢。”
森森口中的她,應該是喜歡的女孩吧。童寧和童涼想著,眼中都流露出笑意。
太好了。童涼一直害怕,在學校,以森森內(nèi)向的性格交不到朋友,受人欺負,還好,遇到了可愛的女孩子呢。
有一天周末,按照慣例該到家的森森,卻遲了半天,在將近拂曉才回來。雖然有事先告知童涼要晚歸,她還是很擔心。
“森森,怎么這么晚?”
童森森看起來很疲憊,但卻十分開心,整個人就像是盛開了一樣,身上縈繞著似美夢成真的活力。
“我去準備蓮花了,為了一個活動,要準備蓮花才行?!?p> 童涼立刻就緊張起來。
“可是,森森你不是花粉過敏……”
“沒事的,媽,放心?!蓖B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這種開朗讓他整個人如同燃燒起來一樣。童涼的心中劃過一絲不詳。
“是什么活動?”
“不要擔心,媽媽,”童森森重復道,安慰著母親,又似乎想到什么,臉色微微泛紅?!斑€有,上次,不是跟你們說,我喜歡那個女孩的事嗎……她應該很快就會同意我了。到時候我?guī)丶?,給媽媽和姨看看?!?p> 童涼壓下心中涌動的不安,欣慰地點了點頭。兒子變得快樂和開朗起來了,有什么不好呢?這些不安,只是因為不習慣吧。他遇到了喜歡的女孩,要開啟新的一段人生。這或許是不舍在作祟吧。
童森森見母親神色放緩,也就放心地跑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童涼知道他又去寫日記了。他每次寫完日記都會偷偷放在枕頭里,還以為自己不知道。
但童涼尊重他,從來沒有翻開過他的日記。
下一周,童淑,童寧和童涼做好了一桌的菜,等著童森森帶著他喜歡的女孩子回家。
外面艷陽光空,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童涼正準備給他打電話,忽然,她的手機響了。
很普通的手機默認鈴聲,也本來應該是很普通的一個周末。
是不認識的號碼。童涼按下接聽鍵。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手機從她的手心滑落,掉到地上,彈起來,又落下。
因為聽不到回應,對面開始大聲呼喊,導致沒開免提,童寧和童淑依然能清晰的聽到聲音。
“童女士?童女士?您還在嗎?對于發(fā)生在您兒子身上的事我們很抱歉,但還請能盡快過來協(xié)助處理下后事……”
后事?這兩個字像兩座大山,砸得原本平凡的一家人暈頭轉(zhuǎn)腦,幸福的家庭分崩離析。
童森森死亡的地方在大學城的樹林里。
崇德大學的讀書會組織登山尋找靈感活動,其中一個男生發(fā)現(xiàn)了晃蕩在樹上的尸體,大驚失色,很快就報了警。
童森森用繩子將自己吊在樹上,結(jié)束了他短暫的一生。在他的腳下,用石頭壓著一封遺書。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姨。我想來想去,下定了決心:骯臟的我還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p> 雖然妹妹不相信森森是自殺的,但沒找到其他證據(jù)的警察,最終還是以自殺結(jié)案。又因為學校拿出了童森森申請轉(zhuǎn)學的證據(jù),死亡地點也不屬崇德樓區(qū),崇德大學也免除了主要責任。大學為了避免恐慌,安撫輿論,對外只說童森森是轉(zhuǎn)學了。至于知情的同學,則情愿與否,都被一一談話,支付了“緘默”費,也向童家支付賠償金。但童涼堅決不肯要,她要的,是公道。
她不相信,沉浸在幸福中的兒子,竟然會走上自殺的絕路。
于是,妹妹后來又去了崇德大學一次,但是那次回來,就崩潰了。
童寧嘆了一口氣,從往事的回憶中掙脫出來,擦完桌椅,開始收拾書架上的書。
這些書已經(jīng)很久沒人看過了,布滿了灰塵。她恍惚間把一本厚重的辭海碰掉了,發(fā)出“咣”的一聲。童寧正要撿起來重新擺回去,發(fā)現(xiàn)掉在地上的辭海間,夾著一本軟皮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