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從一開始,李重德就對軋犖山極度的藐視,到了現(xiàn)在,在他使出這一招虛虛實實,滿天幻影的槍法被軋犖山一招破掉之后,在他的心中,已經(jīng)將軋犖山當成了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不過,也只是值得重視,還不足以讓他認為軋犖山可以與他勢均力敵。
他年少得志,性格中自然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氣。
在他的心目中,所有的異族不過是他的槍下冤魂,不同的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懷菩薩心腸是沒有問題,但手段卻有千千萬萬,未必使出屠夫手段就是錯誤的。
有些事情只能是蓋棺論定,留于后人評說——他只負責將這些威脅大唐民族的異族送到地獄。
軋犖山卻與他想法不同。
自始至終,軋犖山都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來應(yīng)對他的進攻,獅子搏兔尚需全力,何況面對的是一個在大唐邊軍中赫赫有名的兇神。
更重要的是,這兇神的手上沾滿了他族人的鮮血,雖然他對于他的民族并沒有多大的認同感——他只不過是個混血兒。
但他的父親就是在有李重德參加的黑沙城屠城中被砍掉了人頭,也正是因此,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產(chǎn)生了深深的危機感。
到了安偃延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搶上他的馬背,那時候的他,感覺到這個男人會搶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他的母親對他的愛,至少會分走一半。
所以,他才一次次的有意識的與這個日后成為他繼父的男人明里暗里的爭斗著。
而歸根結(jié)底,所有這些事情,都是眼前這個男人造成的。
破掉李重德幾乎全力使出的這一招虛幻交織的槍法之后,軋犖山并沒有得意,而是更加冷靜。
趁著李重德槍被破愣神的瞬間,軋犖山身形幾個旋轉(zhuǎn),已經(jīng)接近了李重德的身邊,他手一縮,將手中的唐刀收了回來,向李重德面門虛晃一刀。
李重德當然看出他這一刀不過是虛招,只是拿槍輕擋一下,之后,雙手用力,將槍掄圓又一次將軋犖山罩在里邊。
軋犖山收回刀,不退反進,身子一矮,躲過李重德的槍影,向前竄了過去。
李重德的戰(zhàn)馬見軋犖山竄到了跟前,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一下,但顯然已經(jīng)有點遲緩。
軋犖山手一伸,向戰(zhàn)馬腋下的某個位置輕輕一點。
這個位置是戰(zhàn)馬身上一個隱穴,一旦被點中,馬便會發(fā)狂。而這也只有熟悉馬屬性的北方人知道。
戰(zhàn)馬被這一點忽然發(fā)狂,對著軋犖山連踢帶咬,早被軋犖山輕輕的躲了過去,戰(zhàn)馬見沒有踢到軋犖山,更加狂躁,接連尥了幾個蹶子。
馬背上的李重德根本沒有料到戰(zhàn)馬會突然發(fā)狂,沒有防備之下,險些被戰(zhàn)馬拋下馬背。
他急忙收槍想要控制戰(zhàn)馬,但戰(zhàn)馬被點中那個隱穴,根本停不下來,于是,馬背上的李重德被甩的東倒西歪,幾次脫離了馬鞍。
周圍圍觀的軍士見李重德的戰(zhàn)馬突然發(fā)狂,都是一聲驚呼,李重德幾個親隨急忙策馬上前準備幫助李重德將戰(zhàn)馬控制住。
只是軋犖山哪里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趁著戰(zhàn)馬發(fā)狂,退到一旁的軋犖山瞅準機會,一刀刺進了李重德的肚子。
李重德被戰(zhàn)馬帶動著連坐都坐不穩(wěn),只顧著控制戰(zhàn)馬,哪里會料到軋犖山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所以被軋犖山一招得手。
李重德只感覺腹部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看了一下,只這一眨眼功夫,他已經(jīng)被戰(zhàn)馬甩下馬背,順著軋犖山的刀身滑了下來。
自身的重量壓在刀身上,很快便被軋犖山的刀刺了個對穿。
軋犖山一邊后退,一邊從李重德的肚子里將刀抽出來,期間,順勢將刀把一轉(zhuǎn),在李重德的肚子里攪了幾下,同時,將刀左右甩了幾下。
等拔出刀之后,再看李重德,身體幾乎在腹部快斷成兩截,口中鮮血狂吐,眼看是活不成了。
現(xiàn)場忽然出現(xiàn)一陣死寂,安靜的能聽到人們的心跳聲。
連遠在城墻上觀戰(zhàn)的許子亮也是怔怔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顆閃耀的將星就這樣隕落,先不說軍隊的損失,單單是張仁愿大帥那里如何交代也成了問題。
軋犖山趁這個功夫稍微喘息了一下,然后低聲吩咐身邊的思順文貞:“準備沖出去。!”
好大一會兒,許子亮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高聲的下令:“快!關(guān)城門!包圍他們!”
折沖府中立即傳來了一陣騷亂。
守城門的軍士在得到命令之后,急忙推動絞盤,將城門慢慢的拉了起來,吊城門的鐵鏈在寒冷的天氣中發(fā)出清脆的‘嘎巴,嘎巴’的響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掉。
接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從軍營中跑出一隊一隊的騎兵,后面還緊隨著大批的弓箭手。
軋犖山見情況緊急,幾步竄到了準備前來幫助李重德控制戰(zhàn)馬、但中途見到李重德被殺之后、呆在當場的親隨身邊,身形一縱,跳上馬背,將那還在愣神的親隨砍下馬,然后回手又是一刀,將另一個同樣砍到馬下。
他一人控制著兩匹戰(zhàn)馬向思順文貞沖了過去,然后將手中的韁繩扔給思順文貞:
“快上馬!沖出城門就能活命?!?p> 思順文貞笨手笨腳的爬上馬背,在軋犖山的保護下向城門的方向沖了過去。
但這時候,折沖府騎兵已經(jīng)將三人兩馬包圍的嚴嚴實實,有點插翅難逃的感覺。
軋犖山將手中的唐刀舞的水潑不進,一時之間,戰(zhàn)場上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滿天飛舞。
喊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軋犖山護著思順文貞和安孝節(jié)在包圍圈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但畢竟唐軍騎兵太多,軋犖山還要分心保護思順文貞,一個不留神,身上就被唐軍騎兵的長矛刺進了大腿。
這也是軋犖山見無法閃避,在馬背上拼命扭動了一下身體才躲開要害,讓長矛插進了大腿。
他顧不得也不能將長矛拔出,因為一旦拔出,傷口必然會血流不止,在這戰(zhàn)場上,那是最為危險的事情。
他只能揮動手中的唐刀,將槍桿砍斷,槍頭帶在大腿上不去理會。
只是在這一瞬間功夫,他身下的戰(zhàn)馬就被刺中幾槍。
戰(zhàn)馬搖晃著倒了下去,軋犖山猛然一竄,人站到馬鞍上,向離他最近的騎兵的馬背上跳了過去。
他要再搶一匹馬,在這樣的戰(zhàn)場上,沒有戰(zhàn)馬,別說戰(zhàn)斗,估計還沒等殺人就已經(jīng)被戰(zhàn)馬亂踢踏死,成為一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