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一副持重的樣子,打著圓場道:“殿下既然來了,便由我兄弟二人陪著好好逛一逛如何?”
此時拓跋笙心下放松,微笑道:“就你們兩人嗎?沒多約幾個人過來一起玩兒?”
洛三千嘻嘻哈哈,“殿下這是嫌人少,不熱鬧?我早說把宣王府世子他們也叫來,可兄長就是不讓。他覺得多我一個都礙眼,恨不得今日單獨和殿下在一起。”
洛三千說話時,哥哥洛九天的臉都紅了,暗地里將弟弟的胳膊扭了好幾把。
拓跋笙畢竟是前世里的過來人,自然能從洛三千的話里聽出什么,從洛九天的神態(tài)里看出什么。但是。
不過她為女兒身的事情事關(guān)重大,雖然身為魯郡公的舅舅洛玉玨是知情者,也定然不會將此事跟家人吐露半句。所以,她篤定洛九天和洛三千兄弟二人并不知情。
這樣一想,則洛九天的那副神態(tài),倒讓她覺得奇怪。
面對這樣逗趣的兄弟倆,拓跋笙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粲然一笑,轉(zhuǎn)身朝一條小路上走去。
這園子她是熟悉的,她死前的三個月,以及死后的三年,都是被困在這園子內(nèi)。
如今雖是經(jīng)過了一番修整,與十年前大不一樣,格局上卻沒有多少變化。
拓跋笙在前面走,洛氏兄弟二人在后面默默的跟。其實,安靜沉默的是哥哥洛九天,弟弟卻是一路擠眉弄眼,小動作不斷。
終于從一條小路拐入另一條,洛三千是再也憋不住了,說道:“太子殿下,兄長,您二位要這樣默默走到何時呀?”
拓跋笙這才回過頭來,本想給大家一個溫和的笑臉,可笑過才發(fā)現(xiàn),她這笑容里竟帶了幾分羞澀的味道,趕緊斂正神色道:“孤看著眼前的美景,突然陷入了沉思,怠慢了二位表兄,不要見怪呀。”
洛九天接口,“殿下說那里話,這里風(fēng)景雅致,確實是一個讓人沉思冥想的好地方?!?p> 洛三千吊兒郎當(dāng)?shù)淖揭粔K石頭上,說道:“三個人游園,沉什么思冥什么想呀?兄長,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旁邊跟著,有什么話說不出口呀?要不,你自己陪殿下吧,我坐這兒歇歇?!?p> “別胡說。”洛九天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
洛三千選擇無視哥哥的羞怒之色,站起來朝拓跋笙施禮道:“殿下,臣累了,請求坐這兒歇一會兒?!?p> 不等拓跋笙說話,洛九天揶揄道:“這才走了多大會兒,你就嚷著累,是不是想溜走找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呀?”
“是呀,”洛三千露出一臉的無賴相,痛快承認(rèn)。
洛九天頓時無語。
“罷了,”拓跋笙擺了擺手,“既然二表兄覺得陪著孤無聊,孤便放了你吧?!?p> “多謝太子殿下!”洛三千如蒙大赦,小跑著離去。
看著弟弟遠去的背影,洛九天無奈的笑了笑?;剡^頭來,目光恰好打在拓跋笙面含微笑的側(cè)顏上,那如桃花般嬌艷的面容,一時間,竟看的他如癡如醉了。
拓跋笙神思回轉(zhuǎn),發(fā)現(xiàn)洛九天一直在盯著她看,當(dāng)即把目光直視回去。洛九天這才后知后覺,頓時尷尬的面紅耳赤,趕忙給自己解圍道:“殿下,咱們再去前面走走吧?!?p> 拓跋笙也不想讓洛九天沒面子,便裝作若無其事,微微頷首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繼續(xù)沿著小路走,依舊是沉默不語。來到偏僻的一隅,只見這里曾經(jīng)的屋舍院墻都已經(jīng)拆除,夷為了平地,種上了名貴的花木。
她身死之處,如今完全變了樣子,沒有了封死的月洞門,也沒有了芳香馥郁的荼蘼花。過去的一切都被歲月所侵蝕,被人為的抹去。若不是還記得當(dāng)年的位置,怕是根本找不到的。
拓跋笙望著眼前的一切,流露出感懷之情。洛九天看著,頗有些奇怪,上前一步道:“殿下,這些花木四月里才開花,現(xiàn)下枯枝禿丫,是不是覺得太蕭條了一些?”
拓跋笙只好淡然一笑,順著他的話給自己打圓場:“是呀!”
“那讓臣帶您去別處看看吧?!?p> “好,”拓跋笙輕輕回了句,卻是離去的頗為躊躇。
洛九天在旁邊帶著路,邊說道:“這個地方,三千決計不敢來的?!?p> “哦?為何?”
“他小時候調(diào)皮,在這兒曾被鬼嚇過?!?p> “他竟怕鬼?”拓跋笙若有所問。
“是啊,嚇得他大病了一場呢?!甭寰盘煺f的隨意,他很為起了個拓跋笙感興趣的話題而高興,“不過,若當(dāng)時被我碰上,我是不會怕的。那鬼魂生前,曾是我十分親近之人,我自然知道她不會害我?!?p> “你······”拓跋笙心中一陣溫?zé)?,她想說你還記得,但話到嘴邊,覺得這樣問不妥,只好緘默。
“殿下想說什么?”洛九天顯然已經(jīng)聽到了拓跋笙剛開口的哪一個你字。
“沒什么,”拓跋笙慌亂的搖了搖頭,轉(zhuǎn)而道,“那是你什么人?”
“她是叔父家的一個婢女,叫靈玉。做了一手的好點心,尤其是綠豆酥,我和三千怎么都吃不膩?!?p> 拓跋笙仰首望天,將欲要流出來的淚倒灌回去。竟沒想到,時隔十三年,竟還有人想著她。低下頭來看了眼自己的手,她也有十三年沒自己動手做過吃食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出原來的味道。
幸好洛九天此時一直低著頭,有之前的哪一次尷尬,他至今不敢直視她。
此時她這幅感動的快要流淚的模樣,若被洛九天看到,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話聊到這里,拓跋笙一沉默,洛九天也悶下了頭來,半天找不出一句可聊的話。
正又陷入沉默中尷尬著,只聽拓跋笙開口道:“那個叫靈玉的婢女,她是怎么死的?”
洛九天猛一抬頭,看著拓跋笙皮膚白皙的側(cè)臉,“靈玉死到時候,我才七歲,并不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若是殿下對此感興趣,我倒是可以查一查?!?p> 拓跋笙不動聲色的回答:“不必,孤只是想和表兄隨便聊一聊而已?!?p> 若要查她的死因,必定會牽連出當(dāng)年的許多事情。有些不光彩的事,還是不要讓后來人去探問究竟了。
兩人繼續(xù)沿著彎曲的小路走,一路上風(fēng)景倒也別致。只是,卻又是良久沉默無話。
“臣實在無趣,讓殿下感到無聊了吧?”洛九天陪拓拔笙走了一路,只能以自嘲來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