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入深,小樓燭光不滅。木心床前,殘燭微微搖曳,正對著燭火的鐵牛忙起身將窗戶關(guān)緊,回來仍是坐下,雙手撐著哭喪著的臉,看著床上之人默默不語。月上翠樓,萬家無聲,微聞門外有人輕嘆一聲,卻是欄桿處對月出神的金老,遠(yuǎn)方山色晦暗,幾只倦鳥渺影依稀。樓下門口石階,周雪可獨自坐了,抱著雙膝,將臉埋了一半,臉上悲色未消。靜靜的青石長街經(jīng)久無人,靜的有些過了頭,只有后院馬廄,不時傳來幾聲馬匹的嘶鳴.
“也不知道周大哥去哪里了。”周雪可抱著雙膝自言道,天邊一只飛鳥掠過,她抬眼去看?!耙膊恢滥拘墓媚飼粫堰^來?!边@般想著,那眼睛便失了神,丟了那飛鳥的影子。
那飛鳥掠過翠樓,直往城外飛去,那本是千家一色的黑暗卻忽被城外林間一片光亮隔斷。那是一支支點燃的火把。飛鳥煽動了兩下翅膀,收了翅膀落下,早有一人伸了手去接,從鳥腿上去了一個小木筒下來,又將鳥放了。雙手捧著吧小木筒擠開眾人,來至中間,交予一名少年。
“是從上個地方傳來的。”那人撥開封泥,卻是裴廣逸的聲音。只見裴廣逸將那其中的小紙條取了,默念了一遍,便伸手丟入一旁的火盆焚了?!拔仪覇柲恪!迸釓V逸雙目如電,看著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幽并客近日是否有在江南一帶活動?”
“實在沒有?!蹦悄凶拥溃骸坝牟⒖痛髠b神出鬼沒,我們這塊一年到頭都不曾見過他幾面,也未曾收到他任何消息?!鳖D了頓又道:“為何忽然問起他來?”
“這個你不必多問。”裴廣逸道:“那我再問你,今日可有咱們的殺手在此地殺人?”
“這個卻也沒有?!蹦侨说溃骸霸蹅兊苄謧冏罱荚诨I備糧草兵馬。沒有接到指令要去殺掉某人?怎么?莫不是裴兄弟身邊有人遭了禍?”
“你也不必多問?!迸釓V逸搖頭道:“最近可有阡陌的消息嗎?”
“沒有?!蹦侨擞质菗u頭道:“自從裴兄弟來此地之后我便一直派人尋找阡陌的消息。咱們承劍門在此地眼線眾多,阡陌姑娘若是真的來了此地,我這邊一定會收到消息的。如今尋了這么久沒見,只怕是裴兄弟那里的消息不太準(zhǔn)確吧?也或許是阡陌姑娘臨時起意,去了其他地方也未可知呢?”
“這個我也想過?!迸釓V逸道:“我們來江南,一是尋找阡陌姑娘,再來便是敦促各位,大事將起,這種時候萬分不可大意,要知道雖然我們在朝中安排的有我們的眼線,可誰也保不準(zhǔn)我們兄弟們中便沒有他們的人??傊疅o論何時,一定要萬分謹(jǐn)慎?!?p> “這個我們自知。”那人點頭道:“就等到時候長安烽火一起,咱們各地的兄弟便聞風(fēng)而動,到時候里應(yīng)外合,鬧他個天翻地覆?!?p> “正是如此?!迸釓V逸點頭,沖著下面數(shù)十位兄弟道:“各位兄弟忍辱負(fù)重,建成太子地下有知,一定會為你們而感動?!?p> 眾人護(hù)手歡呼,紛紛倒酒,裴廣逸見人群歡騰,悄悄將方才那人拉至一側(cè)問道:“我有個事情要問你。關(guān)于那個幽并客,你知道多少他的事?”
“裴兄弟你說笑了?!蹦侨说溃骸坝牟⒖痛髠b乃是羅叔引薦我們才認(rèn)識的。若要說知道,我們又如何比你們知道的多?所謂知道,也不過是聽羅叔所言。據(jù)說當(dāng)年是幽并客主動找上的羅叔,說自己是建成太子的舊友,看建成太子殞命玄武門,他心中不忍,便想加入我們,替建成太子報仇。羅叔本不愿信他,但吩咐他去殺某人,他倒也照做無誤。雖然終年穿著黑衣,戴著斗笠,行事言語詭異了些外,倒也沒有其他問題。時間一長,便倒也接納了他。而后又因他幫助除掉了我們幾個辣手的敵人,大家便更信任他了。我們知道的也僅此而已,別的便是沒什么了”
“我知道了?!迸釓V逸微微皺眉陷入沉思。那人看他不再言語,便也不再多言,獨自退了下去。
“不是幽并客...”裴廣逸喃喃自語道:“那又會是誰呢?”
長安竇府。一群工人正在下人房間的床榻上圍坐在一起竊竊私語。
“你說怎么回事兒???”一個工友眉頭緊皺道:“我當(dāng)時進(jìn)來竇府是跟著我鄉(xiāng)里大哥一同進(jìn)來的,當(dāng)時同來的一共有五個人,現(xiàn)在怎么莫名其妙地只剩下兩個人了?問總管怎么回事,總管總是說他們家里有人病了要回家看望。怎么就這么巧?幾個人家里都有病人?這是鬧瘟疫了?還是事先約好的?”
“我也納悶啊?!绷硪粋€工友搖頭道:“我和石頭兄弟當(dāng)時跟著大壯哥一起進(jìn)的竇府,半個月之前忽地石頭就不見了,問鶯姑娘,說是家里老母害了疾病,讓他回家照顧。我當(dāng)時沒在意。誰不生個病呢?可前幾天我婆娘來看我,我隨口問了句石頭他老娘病怎么樣了。你們猜我婆娘怎么說?我婆娘說什么啊?石頭他老娘精神著呢,我婆娘來的時候她還托我婆娘問我石頭的消息。你說鶯姑娘不是說石頭回家了嗎?這又是怎么回事?我這還沒弄明白呢,大壯哥也不見了。你說好好一大活人他能去哪兒?”
“你這么一說啊,我也忽然想起來一個怪事兒。”一旁一個干瘦的老頭湊過來道:“前幾天我半夜起來解手,也不知道是睡迷糊了,還是怎么了,摸著路竟然走到了院子外。找了個墻頭解決了,正要起身,卻看到一個長發(fā)女人,正抱著一個東西,大口大口地啃。我怎么看那怎么像個人。當(dāng)時把我嚇得呀,蹲在草里動都不敢動。結(jié)果暈乎乎的在地上一下子睡到了天亮。”
“我說那天早上我醒了一看怎么不見你,之前你都是最晚的一個?!甭犨@瘦子這么說,一旁一個人插嘴道:“你說這竇府不會是鬧鬼了吧?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咱們做工的時候那些監(jiān)工一個個看起來都很緊張。難不成咱這園子下面是墳地不成?”
“別嚇唬人!”一旁一個膽小的聽他這般說忙道:“整天瞎想,好好干活,等月底了把錢結(jié)了趕緊走。睡了睡了。”說著將燈吹了,蒙著被子便睡了。
“你這膽小鬼?!北娙思娂娦υ挼?,見油燈已滅,便也都各自散了。
內(nèi)府里一聲慘呼,門外的侍女早已習(xí)以為常,聞若無物。屋子里,掙扎的四肢逐漸無力停止,脖頸上,兩排被血染紅的牙齒忽然散抬起,便看到兩道幽光直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