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jīng)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長老長,小鎮(zhèn)上也都是一些匆忙歸家的身影,有些人家里已經(jīng)冒出縷縷炊煙。朱山又在習(xí)慣性的到處張望,尋找類似城隍廟、土地廟一類的住處,而翁銳則氣狠狠地白了朱山一眼,朝不遠(yuǎn)處可能是這個小鎮(zhèn)唯一的一家客棧走去。
“哎,翁大哥,你往哪里走啊,”朱山指著一處有點(diǎn)破敗的宗祠道:“天快黑了,我覺得這里過夜很是不錯,我們就別走了。”
其實(shí)這個地方翁銳也看到了,它在幾座房子的后面,之所以急著走,就是為了讓朱山看不見,但是在這方面想瞞過朱山的眼睛還是比較難的,當(dāng)翁銳撇上一眼的同時,朱山就已經(jīng)在仔細(xì)觀察了。
“我不要住那里,我要住店,我要吃飯。”翁銳繼續(xù)往前走,頭都沒回。
“那多費(fèi)錢呀,”朱山道:“我們帶的干糧還有,一會我再去弄點(diǎn)熱水,現(xiàn)在天氣又不是很冷,在這里湊合一晚上挺好的呀?!?p> “我也要住店,嘻嘻?!敝煊褛s上幾步,拉著翁銳的胳膊,回頭給他哥哥做了個鬼臉。
“玉兒,連你也不聽話了,”朱山有點(diǎn)生氣了:“我們沒那么多錢,能省就省著點(diǎn)?!?p> “我不,銳哥哥去那里我就去哪里。”朱玉回道。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朱山道:“我才是你哥哥哎?!?p> “你們兩個都是我哥哥?!敝煊褚荒樞腋?。
“我說山子你煩不煩啊,”翁銳氣道:“你今天撿了人家那么多錢,你怎么還這么摳門呢?”
“對,摳門!”朱玉也跟著說。
“有錢怎么啦,這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朱山埋怨道:“你是吃飽肚子長大的,我們可是餓著肚子長大的,就這么大手大腳花光了以后怎么辦?”
“花光了我們再想辦法,”翁銳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p> “難道你還要去和別人打架啊,”朱山道:“你今天僥幸贏了,哪里每回都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啊?!?p> “銳哥哥就是厲害,我不許你說?!敝煊竦?,在她心里,翁銳已經(jīng)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哎,你們倆今天怎么啦?”朱山一臉正氣道:“不是說好了一路上聽我來安排嗎,怎么現(xiàn)在兩個人就合起火來欺負(fù)我,你們要造反啊?”
“不是,山子兄弟,”翁銳一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你看這么多天我們一直是住破廟鉆土窯,我是沒關(guān)系,但玉兒妹妹是個女孩子,也該找個地方讓她洗洗,否則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成了臭哄哄的女孩子了?!?p> “銳哥哥你壞,我才不是臭哄哄的女孩子呢!”朱玉聽到說她,馬上就不干了,還做了個要打翁銳的手勢。
“銳哥哥不是說你,只是打個比方?!蔽啼J假裝要躲,趕緊陪笑道。
這翁銳是和朱山玩了個小心思,說是讓朱玉要好好洗洗,其實(shí)是他自己已經(jīng)受不了了,這么多天餐風(fēng)露宿,渾身已經(jīng)癢的厲害,早就想洗洗了,前些天不好和朱山講,今天這家伙賺了錢,應(yīng)該可以商量商量,所以就把朱玉推了出來,只要是為了這個妹妹,朱山一般都會答應(yīng)的。
“哪…”朱山已經(jīng)有點(diǎn)妥協(xié):“那我們就說好了,住什么房子吃什么飯就得聽我的。”
“好,都聽你的。”翁銳趕緊道,生怕他反悔。
“對,都聽你的?!敝煊裥σ饕鞯乩鴥晌桓绺绲氖滞白?。
“哼,”朱山假裝生氣:“自從有了這個銳哥哥,玉兒你都快不認(rèn)我這個哥哥了?!?p> “哪有呀?!敝煊袷箘诺?fù)u著朱山的膀子,以示討好,翁銳在一旁“嘿嘿”一笑,搖了搖頭。
“店家,我們要住店?!币贿M(jìn)客棧朱山就喊道,他生怕翁銳多嘴,又想出什么花錢的招數(shù)。
“幾位客官好,”小二連忙迎了上來:“我們這里有上房,十個大錢一晚,有廂房,八個大錢一晚,有……”
“得,得,”朱山阻止道:“別說那么多了,我就問你,最便宜的是什么房?”
“那當(dāng)然是大通鋪了,可以住十多個人,每人只要兩個大錢一晚?!毙《?。
“有沒有小一點(diǎn)的房間,可以住三個人的?”翁銳問道,顯然他是不想住大通鋪的。
“小一點(diǎn)的房間倒是有,”小二道:“但那也是住五個人的,每個人要三個大錢一晚?!?p> “小二哥,和您商量一下,”朱山一臉媚笑:“你看我們兄妹三人一起出來,身上也不富裕,能不能給我們住那個五人間的,別安排別人行嗎?”他也明白翁銳的意思,有妹妹和別人在一起不太方便。
“這個…”小二猶豫了一下:“也行吧,反正這兩天客人也不多?!?p> “還有,小二哥,”朱山拿出一個大錢塞在他手里,壓低聲音道:“你看我們這店錢能不能也按大通鋪的算。”
“這個不行,老板要罵的?!毙《残÷暤?,還向內(nèi)堂看了一眼。
“行的,您就幫幫忙好了?!敝焐秸f著,還拍了拍小二的手。
“山子,”翁銳道:“我們還是要兩個房間吧?!?p> “為什么?”朱山眼睛一瞪。
“你看玉兒妹妹是個女孩子,自己住一間比較好。”翁銳想,這里又不是在破廟里,大家擠在一起也沒關(guān)系。
“她還小,晚上會害怕的,”朱山道:“過兩年再說吧。”
“但是還要洗澡……”
“沒關(guān)系,她在里面洗,我們倆在外面看著,不會有問題?!蔽啼J還沒有說完,就被朱山打斷:“小二哥,就這樣吧,在哪里燒熱水,我去幫你?!钡搅诉@里他倒顯得勤快起來。
小二無奈,也只好領(lǐng)他們到了房間,安頓下之后,朱山就忙著幫小二去燒水,有他幫忙,小二也樂得輕松一點(diǎn)。看著朱山為了省兩個錢都這樣了,翁銳也就不再堅持,自己也幫忙搬浴桶之類,總算讓三個人都洗了個熱水澡,這感覺太舒服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朱山也不和他們商量,給翁銳和朱玉各人花了一個大錢要了一大碗湯面,自己只是到后廚要了一大碗面湯,要把干糧泡進(jìn)去吃。
“山子兄弟,你這是干什么?”翁銳看著他的碗道。
“沒事,我喜歡這么吃,”朱山呵呵一樂:“好吃著呢,不信你嘗嘗?!?p> “不行!”翁銳道:“干糧留在路上吃,你也要一碗湯面吧?!?p> “我不要,你又要亂花錢?!敝焐降?。
“你不要我就不吃了,我也跟你一樣面湯泡干糧。”翁銳很堅決。
“都付了錢了怎么能不吃?”朱山急道。
“付了錢我也不吃!”翁銳道。
“我也不吃!”朱玉也氣鼓鼓地道。
“嗨,真拿你們沒辦法,聽你們的,”朱山雖然顯得無奈,但心里卻暖暖的:“小二哥,再來一碗湯面?!?p> 聽到這句話,朱玉像是聽到了命令,拿起筷子就吃,看來她真是有點(diǎn)餓壞了,翁銳也笑嘻嘻的拿起筷子捋了一把……
一連走了好幾天的路,晚上又都是到處湊合,都沒有好好休息,今天又莫名其妙的與人大戰(zhàn)了一場,翁銳確實(shí)累壞了,吃完了飯進(jìn)入房間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被一陣哭聲驚醒了。
“當(dāng)家的,你快想點(diǎn)辦法呀,這可怎么辦呀?嗚嗚……”一個女人的哭聲。
“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想辦法呀,唉!”一個男子的焦急的聲音。
“遲兒,娘可不能沒有你呀,你快點(diǎn)醒過來呀,嗚……”女人哭的更傷心了。
“唉!”男人嘆口氣,開門關(guān)門,似乎出來在跟小二說什么,小二似乎也有些為難。
……
聲音是從后院主家住的地方傳來的,本來睡得好好的,被他們這一攪,翁銳也有點(diǎn)睡不住了,就穿起衣服出門來看,看到小二哥正要出門,順嘴問道:“小二哥,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唉,主家孩子的抽風(fēng)病又發(fā)作了,”小二看起來愁眉苦臉的,邊開門邊嘟囔道:“這個時辰到哪里去請郎中??!”
翁銳想退回來,又有點(diǎn)于心不忍,多問了一句:“那孩子多大了?”
“五歲了,”小二道:“老兩口就這一個兒子,要出了事那可怎么辦好?”說完就要出門。
“小二哥,我能不能去看看?”翁銳道。
“怎么,你會看?。俊毙《@道,因為他看起來確實(shí)是個孩子。
“我學(xué)過一些。”但翁銳沒有說他只學(xué)了三天,要是說出來,估計沒有人敢找他看病。
“哪太好了,”小二現(xiàn)在只要找到一個會看病的郎中那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管他現(xiàn)在多大呢:“小哥快跟我進(jìn)去?!?p> 翁銳跟著小二進(jìn)了主家住的后院,一進(jìn)去小二就喊到:“主家,我們這里一位住店的客人說他會看病?!?p> “在哪里,快快請!”店主慌里慌張的從內(nèi)屋出來,一看翁銳是個孩子,臉色一下子從希望又變成了失望:“他行嗎?”
翁銳自己也不知道行不行,他還從來沒有單獨(dú)給人看過病呢,但小二可不管那么多:“主家,你好歹先讓這位小哥給孩子看看吧!”
“哦,是,是,”店家也恍然大悟,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有個能看的總比沒有強(qiáng)?。骸靶「邕@邊請?!?p> 翁銳進(jìn)得屋來,看這屋內(nèi)陳設(shè)還算整齊,但也沒有太過奢華的擺設(shè),最多也就是個殷實(shí)人家,看來店家開這個店想發(fā)大才也不是那么容易。
孩子就躺在床上,已經(jīng)人事不省,臉色發(fā)紅,嘴唇發(fā)紫,鼻息很重,還不斷的抽動,翁銳上前摸了一下孩子的額頭,有點(diǎn)燙,他搭了一下孩子的脈搏,脈象既快且亂,回想師父講過的關(guān)于小孩的病癥,這基本符合癲癇驚厥的病癥,應(yīng)該還不算太嚴(yán)重,自己應(yīng)該可醫(yī)治。
“店家,”翁銳吩咐道:“用冷水給孩子擦擦臉,再拿兩根筷子,一塊干凈的布頭,我去去就來?!?p> 說完他快速離開去了他們住的房間,不一會功夫他就回到店家內(nèi)屋,手里拿的正是師父送他但一直還沒使用過的一盒銀針,后面還跟著剛剛醒來的朱氏兄妹,他們不是好奇,而是對翁銳能不能治這孩子的病心里沒底。
孩子已經(jīng)擦過臉,一家人眼巴巴的看著翁銳,心中充滿忐忑,朱氏兄妹也是一樣。
“把筷子給我,扶孩子坐起來,”翁銳說完,店家就遞過一雙筷子和一小塊干凈的布頭,他把布頭纏在兩根筷子頭上,輕輕一捏孩子的頜骨,讓孩子的嘴張開,輕輕地把纏著布頭的筷子伸進(jìn)嘴里,壓了壓孩子的舌頭,輕輕地把孩子的嘴合上:“輕輕扶著,這是為了我一會施針時防止孩子咬著舌頭,注意不要戳著孩子?!?p> 孩子的娘趕緊坐在一旁協(xié)助。
翁銳取出一根銀針,深吸一口氣,用手按了按孩子的人中穴,默默回想,口中輕聲道:“督脈先取人中,”手中的銀針插在了孩子的人中穴上,輕輕地捻動幾下,孩子抽動了一下,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耳后,口中輕聲道:“手少陽三焦經(jīng)取瘛脈穴,”一根銀針又插在了孩子的耳后,再次捻動幾下。
隨后,“手太陰肺經(jīng)取少商穴”,“手陽明大腸經(jīng)取合谷穴”,“手厥陰心包經(jīng)取中沖穴”,“手少陰心經(jīng)取神門穴”,“手太陽小腸經(jīng)取后溪穴”,“足少陰腎經(jīng)取涌泉穴”,“足厥陰肝經(jīng)取太沖穴”等等,他嘴里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把一根根銀針插在孩子身上,并一根根的捻動,每行針一個穴位,孩子都得抽動一下,看得一旁的人都心驚肉跳,他自己也是滿頭大汗,看得出也是緊張萬分,看看孩子還沒醒,他又再次把各處的銀針捻了一遍。說來還真奇了,經(jīng)過兩遍施針,孩子的抽動慢慢的停了下來,呼吸也變得順暢了一些,嘴唇上的紫色也慢慢退了下去。
“咳,”孩子一聲輕聲咳嗽,翁銳迅速將孩子嘴中的筷子取出,終于孩子睜開了眼,嘴一咧,“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屋內(nèi)一陣歡呼聲,翁銳也長長的舒了口氣,一旁的朱玉趕緊遞上一塊帕巾,翁銳接過來會意一笑,擦了擦汗,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銀針從孩子身上一個個的取了下來。
“感謝恩公救命之恩。”店家和孩子他娘已經(jīng)跪在地上給翁銳磕起了頭。
翁銳趕緊把二人扶起:“這可不敢當(dāng),你們可要折煞晚輩了?!?p> “真的太感謝恩公了,你真是神醫(yī)啊,”店家拉住翁銳的手道:“我們兩口子就這一個兒子,要是他有事,我們就都活不了了,你這是救了我們?nèi)业拿??!?p> “店家過譽(yù)了,”翁銳道:“晚輩對醫(yī)道還很是生疏,今天能救這位小弟也是湊巧,他今天應(yīng)該沒事了,你們放心吧。另外我看這位小弟似有痼疾,現(xiàn)在還小,治療還來得及,明天我給他開一副藥,吃上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沒事了?!?p> “那太感謝了,”孩子他娘道:“您忙了半晚上,我去給您做點(diǎn)吃的吧。”
“真的不用了,大嬸,”翁銳道:“大家都折騰了半晚上,都回去休息了,你們也該修休息休息,有事再叫我?!?p> 說完店家一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眾人回房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