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意外的遺物

　　“舅舅不會騙我，但他會被別人騙啊，我爹就是其中之一。”陸鉞坐得端端正正，管事一絲不茍地站在不遠(yuǎn)處，眼神時(shí)而飄忽時(shí)而聚焦，陸鉞扯扯東郭墨的袖子示意他湊近點(diǎn)。

　　“其實(shí)我娘是被我爹殺死的……”

　　證據(jù)呢？

　　東郭墨的院子并不遠(yuǎn)，但回房這一路上他卻覺得雙腳格外沉重，提不起放不下。

　　家族沒落，東郭家被滅門，他因?yàn)樵谕庖坝翁舆^一劫，誰想歸晉途中路過柳州時(shí)突然被一股背后勢力誣陷入獄。他因此誤了佳期，一心牽掛的蕓妹嫁給了陸堇。

　　他本以為這次來平陽能夠見蕓妹一面，所以時(shí)常在守備府四處晃蕩，裝孫子逗樂陸堇逗樂眾人，誰想竟得到這么一個(gè)答案！

　　“蕓妹……呃……呃……”

　　東郭墨蹲在草叢邊十指插入發(fā)絲間，指節(jié)彎曲泛白，喉間不住發(fā)出“呃，呃”的短音。

　　跟蹤他的管事隱在假山后面無表情，東郭先生或許又在和螻蟻對話，真是沒一天正經(jīng)……

　　管事走后，臉埋在草叢中的東郭墨抬起頭，鬢邊耷拉著幾縷狼狽的發(fā)絲，眸色沉如深淵。

　　仆人路過笑著隨口問了一句：“東郭先生這回哭誰呢？是被蟲子撐死的小鳥，還是被蜜甜死的螻蟻？”

　　東郭墨大咧咧仰倒在樹根上，牽起大袖扇啊扇，“哭秋風(fēng)?！?p>　　“哦，秋風(fēng)有啥可哭的？”

　　他嘖嘖兩聲，道：“秋風(fēng)不比冬夏風(fēng)惡，不比春風(fēng)暖，不冷不熱兩頭不是人……”

　　太悲觀了，仆人摸摸后頸不知該怎么勸。東郭先生時(shí)常這樣瘋瘋癲癲，人前撒潑打滾兒，人后哭哭啼啼戲還不少，也不知他什么時(shí)候才是正常的。

　　守備大人怎么會接受這樣的門客？

　　……

　　“大家閨秀不都是養(yǎng)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寒十四吃著從小孩子手里哄來的糖葫蘆，另一只手勾著一個(gè)朱紅的百寶囊，兩眼看著阮妙菱在一眾丫鬟婆子眾星拱月的簇?fù)硐逻M(jìn)了令陽長公主府上。

　　初五道：“阮三小姐是將門之后，家里沒那么多規(guī)矩?！?p>　　街上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擦過去，眼神有意無意在他們腰間停留一會兒，初五道：“最近咱們還是少在外面晃悠，我覺著他們看咱倆的眼神像是要吃人?！?p>　　寒十四吃得滿嘴糖碴子，噘嘴道：“不回去，都怪三小姐干什么不好，非要給三德修戲樓，整天當(dāng)當(dāng)鏘鏘吵死了！早知道當(dāng)時(shí)不去守備府偷陸小公子的百寶囊，直接把三德的官袍拿去扔在六隱山……”

　　“嗷——”

　　寒十四偏頭瞪掐他的初五，初五環(huán)顧周圍低聲責(zé)備道：“生怕他們不知道是咱們?nèi)ヒ固杰姞I嗎，再嚷嚷全城的人都該知道了！”

　　寒十四不服氣，“知道了又怎樣！咱們一沒放火燒山，二沒扔百寶囊，要不是半路殺出那兩個(gè)人……”

　　他至今都沒弄明白那晚在陸堇軍營附近撞上的黑衣人是誰，搶百寶囊不說，還想要他和初五的性命！

　　“這種事不要在外面講，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街上的兵丁突然多了，而且每走過一個(gè)都會多看咱們兩眼？”初五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咱們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了。”

　　寒十四眼皮一跳，平陽府中能認(rèn)出錦衣衛(wèi)戶牌的人只有陸堇。

　　“五哥，我有個(gè)大膽的想法，那場山火會不會是陸堇自己放的？”畢竟眼下所有證據(jù)都指向錦衣衛(wèi)，平陽誰家有錦衣衛(wèi)？肯定是陸堇的死對頭三德公公啊。

　　初五搖頭不知，“先回去問問三德公公的意思，我再傳信給秦大人?！?p>　　兩人脅肩在眾目睽睽之下快步離去。

　　正在長公主府院里仰頭看花的古仁目光一冷。

　　他身后的護(hù)衛(wèi)如一只靈活的燕雀飛到墻頭，俄爾又飛回來?！敖稚蟻韥硗际潜『屠习傩?，沒有可疑。”

　　古仁偏頭看向花廳內(nèi)，里面不知道在談?wù)撌裁?，阮妙菱咯咯笑著倒在長公主懷里，丫鬟香巧抱著碩大的葵花，問兒坐在她對面哈哈笑著，兩手不停的在黝黑發(fā)亮的葵花上摘摘撿撿。

　　“是錦衣衛(wèi)?！?p>　　護(hù)衛(wèi)道：“或許是碰巧路過，小姐才替三德公公搭戲樓，無冤無仇的跟蹤咱們沒有道理?！?p>　　“咱們擔(dān)不起‘碰巧’兩字，小姐和公主必須平平安安送到汝陽，這不僅是將軍的心愿，也是咱們的心愿?！?p>　　“是，屬下明白?！?p>　　花廳內(nèi)笑音繞梁，令陽長公主撫摸著阮妙菱耳邊的鬢發(fā)，聽問兒把阮妙菱近來的趣事講了又講，眼中盡是寵溺。

　　“你這個(gè)調(diào)皮，可如何是好？”

　　問兒從圓盤上撥下一把葵花籽，一邊挑選一邊嗑，“這只是小意思，姑奶奶是沒瞧見小姐做的木頭人，跑起來吱嘎吱嘎，可有趣了?！?p>　　阮妙菱小手在長公主胸前上下?lián)崦澳壳爸煌瓿闪艘话?，等造好了給姑奶奶捶腿捏肩?！?p>　　“你有這份孝心就很好了，姑奶奶知道你在這上面投入了不少銀兩，造出來的東西不是為了消遣，用在我身上太奢侈。”

　　問兒噗嗤一笑：“怕是姑奶奶用慣了更奢侈的，不喜歡低調(diào)之物?！?p>　　令陽長公主從攢盒里抓了一把干果塞到問兒手里，嗔道：“瓜子兒都堵不住你這張嘴，一會子叫香巧給你縫上。”

　　“縫上可不成，奴婢還得靠這張嘴保護(hù)我家小姐呢?！眴杻和峦律啵霸僬f了，姑奶奶還等著奴婢跟香巧姐姐學(xué)會了唱戲，亮一嗓子呢。”

　　令陽長公主哈哈笑著說是，丫鬟端著熬好的藥湯進(jìn)來，長公主飲下便有些困乏，阮妙菱知道這藥的作用，親自攙扶長公主回房歇息。

　　“妙菱啊，不要怪你娘?！遍L公主突然道。

　　阮妙菱替她掖好被角，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拔抑?，娘有娘的難處?！?p>　　“你能懂就好，姑奶奶最怕你鉆牛角尖。你娘性格堅(jiān)韌，你爹的死對她的打擊雖然大，但卻不是她拋下你躲進(jìn)大福寺的理由。”長公主指了指梳妝臺最底層，“你娘走之前托人送來一樣?xùn)|西，請我代為保管?！?p>　　取出來的是一個(gè)錦盒，里面只有一管狼毫筆。

　　長公主眼皮欲睜欲閉，說出的話也帶著困意：“是你爹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