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又怎能僅從判斷上來說會是個女人呢?如果那人只是長得矮小,要知道身手敏捷的殺手通常都不會是粗壯孔武,相反只有矮小些才能利于躲避各種危險?!彼赃@也是為何玄月宮在挑人上會有嚴格的要求。
她這話說的并非毫無道理,一個人并非能從外形上就能判斷,就像她最是善于偽裝自己,而殺手素來就先要將自己給掩藏,免得行動失敗還讓人認出了樣貌追殺,那是大忌??伤冀K都相信自己的直覺,如果讓他再認一次他還是會說相同的話。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只能說憑感覺,畢竟我沒有見到那人的面容,而且就算見到那人說不定也是偽裝了,但唯有身高體型卻是無法改變的。事情過去多年,如今就算要找怕也未必能找到,我只不過是對你提個醒,若有一天你找到殺害你的仇家,也可將那殺手揪出來,一個都別放過?!?p> 他說的對,他拿捏著她的軟肋,這是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這也是為何她一直都在忌憚他們會將她認出的原因,她偽裝成男子為的就是保護自己。她現(xiàn)在連自己都護不了,又談何去護別人。
“我調查過你是在魏太子造訪西鳳后才開始出現(xiàn)的,我雖不知你與他之間的關系,卻是知道玄月宮的一些秘密。魯瀟然的妻子音兒之前是玄月宮之人,她成了北魏的公主,而上次你們在東燕發(fā)生之事我也了解過,魯瀟然在臨死時將魯家莊交給了她打理,魯氏作為魯班傳人,其手中有多少巧奪天工的精密設計皆出自他們之手,又有多少機關術能堪比軍隊還要厲害。魯瀟然身為魯氏族長,又無子嗣可傳承,若非將本門秘術傳之族中之人,那就必然在其妻手中。旁人皆以為秘術尚傳于魯氏后人,可魯氏勾心斗角了多年,其子嗣多是無能之輩,未必能將魯氏發(fā)揚光大,相反玄月宮則不同,為了彌補和虧欠將秘術交給蘇映歆的話,自是無人能說什么,而且旁人必定也不會認為他會這么做。可恰恰是反其道而行才能將魯氏秘術傳承下去,所以我想要借助魯氏秘術成為我對抗明妃的助力,而你則沒有拒絕的能力。你只能幫著我,否則我將此事一同散播出去。”此時的百里無殤就像是個邪魅的君主,籌謀好了一切,就等著獵物入陷阱。這么說來他其實當真有當君主的風范,至少已經開始有了不亞于君主的智謀和籌劃。
看來明妃未能殺了他是一生的錯,如今的他羽翼豐滿,蟄伏多年,終于要反擊,并必能如他所愿。顏九,她該如何呢?可皇位之爭就是這么殘酷的,顏九畢竟是個單純的女子,即便在江湖上歷練多年,但心智與狠辣城府還是未及百里無殤深,所以這場仗無論她幫與不幫都改變不了什么。百里無殤是個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之人,為此他可以忍辱偷生,為達目的他也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代價,無論付出什么最終都要完成目標。他的心智堅定堅韌,是常人難以磨煉出的。這些與他多年的落魄生活有關,他本是身份尊貴,可卻一日都未曾享受過,這些又都能怨憎誰,是是非非誰能說清。然而顏九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他這樣子的,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別和最終的成敗關鍵。
阿月嘆息道:“即便你確實掌握了我們很多消息,可是你錯了,魯氏秘術并不在我們手上,若是有也無妨給你,但沒有的事我又要從何處給你弄來?”音兒并非是魯瀟然所愛之人,當初她執(zhí)意要嫁給他斷了顏九的念頭,但魯瀟然自知時日無多,能彌補音兒的也只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保她一世無憂,可那么重要的事他又怎會給她,百里無殤當真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少騙我,你以為我會那么傻聽你的誆騙之詞嗎?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若不能助我,那我將隨時取回你的命,你大可試試?!彼f罷將她的薔薇令取回,轉身就走,留下給她思考的空間。
這種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覺很不好,與百里無殤撕破臉的代價是什么她很清楚。其實她并非是要受他的脅迫,而是想到了明妃就難免想到了司夜離,他的背后有明妃和整個東燕作為后盾。于她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次西關之戰(zhàn)時北魏挑起的風波,東燕也在其背后滋擾不斷,弄得西鳳腹背受敵。也正是為此北魏才敢那么肆無忌憚的挑釁,想同其一起瓜分,可誰知就在北魏戰(zhàn)敗后東燕就趁勢停止了騷擾,大有種不戰(zhàn)而敗的感覺,寧可被西鳳嘲笑其鼠膽之輩,只敢偷偷摸摸的撈好處,卻不敢正面與西鳳發(fā)生沖突。如今想來事實怕是未必如此,明妃作為司夜離的姑姑,暗中指不定早就在幫著他,兩人勾結起來實則是想戰(zhàn)敗北魏,之所以配合著北魏演戲或許也是想要刺激北魏大舉的進攻。若非當日得知這個消息到現(xiàn)在她還被他們蒙騙,司夜離素來會演戲,她只是感覺心有些疼痛。當她想到這層層關系卻又無能為力時,又是怎樣的痛恨自己非要參與到這場陰謀中去,她一次次的被他所利用,最終卻還了身邊之人,從前是玄月宮,如今又是蘇映寒。他又可曾想過作為棋子的她是否也會心痛,他又怎會想到,他根本毫無在意。那她又何必要給他留下這條路讓他有靠山呢?她并非善類,唯一的良善也是給她所在意之人,既然不在意,那就徹底的鏟除,也好讓她沒了威脅。
顏九,對不起,虧欠你的他日我定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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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燕,嘉慶一百五十二年,初春。新年剛過沒多久,就發(fā)生了一場大暴亂。暴亂的起因來得蹊蹺,北方的災民在寒冬時無以為生死傷多數(shù),繼而上升到對朝廷的怨恨,說是朝政被一個女人把控,才會出現(xiàn)天災人禍,餓殍遍野。這是對東燕的懲罰,東燕帝卻還對這些都不聞不問,也不知躲在深宮在做什么,對江山社稷無功,對百姓無德,這樣的帝王早該推翻了。于是挑事之人就挑唆了災民流寇等北上入燕都,此事其實早在過年前就陸續(xù)在暴動,只是明妃越是派人來鎮(zhèn)壓越是反抗的厲害罷了。最終東燕國內幾個大城池都陸續(xù)發(fā)生動亂,而燕都則更是兵荒馬亂。按理說此事早該傳到明妃耳中,有的是辦法去解決,就算鎮(zhèn)壓不住就用武力去屠殺,出動軍隊總能將那些挑事之人給消滅,又怎會弄得東燕國內動蕩不安呢?
此事說起來確實讓人嗅出了些陰謀的味道。只因東燕莫名出現(xiàn)了股不小的勢力在暗中部署,也不與朝廷的軍隊正面沖突,一旦引起暴亂后他們就撤,并在坊間散步謠言,說明妃禍亂朝廷,東燕氣運已到,百年的基業(yè)就要毀于顏氏一族,而東燕帝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說他寵幸妃子荒亂朝政,毫無治理能力,根本不配當個君王,還謠言將來東燕只能傳于公主手中,已是亡國之勢。
這種煽動性的言論從前是不敢這么大張旗鼓的在舉國流傳的,就算百姓心中對明妃是有怨言,可是朝廷并未在她手中出任何問題,且那些文武百官皆是聽她調令,百姓還能說什么,他們人微言輕,只要能減輕賦稅生活安穩(wěn)就好,別的自也無法多做他想。這是在沒出問題前,一旦出了問題,就什么臟水都往明妃身上潑,到底是個女人,哪怕她再能干都抵擋不了男權至上的流言蜚語。百姓又多數(shù)都是無知的,人云亦云,誰的呼聲大就站在誰一邊,誰得勢就是誰好,又哪里能分清真正的是非對錯。
而被眾人議論紛紛的明妃此時在宮中又在做什么呢?明妃手中拿著竹剪正頗有興致的一點點修剪著面前的松芝盆栽,按照她的喜好修剪出合心的樣式。于她來說這種流言不過是小把戲,傷不到她。她也是一路大風大浪過來的,什么場面沒經歷過,當年她代政時還不是滿朝皆是反對聲,到最后她排除異聲,最終還不是順利佐政多年,將那些人鎮(zhèn)的服服帖帖。要說當年東燕帝無心政事,一心只想閑云野鶴,若非是她力挽狂瀾,今日哪里還會有東燕太平的天下,怕早就被天壑大陸的其他諸國給瓜分干凈了。她是有野心,可她的野心昭然若揭,并毫無掩飾的壓制了所有人,不像其他人明明也覬覦皇位,卻只敢在背后做手腳,連正面較量的勇氣都沒有。譬如齊王,表面上恭順有加,可背地里卻多有動作。所以此次的事大抵也逃不出是他按捺不住了,可有點卻是莫名其妙,東燕帝身體康健,她又并無做挑釁他之事,暗中也一直都派人監(jiān)視著他,他怎的就沒事找事突然就發(fā)動攻勢了?難道說他得了什么助力前來試探一番,還是他已經有了對抗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