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頗為不滿道,繼而說道:“暫且不說鳳景行與司夜離的關(guān)系是如何,可這些年我在西鳳的探子報回來的消息都是他們倆越走越遠(yuǎn)的事,他們政見不同,西鳳帝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是不同。你試想下兩個相同的人蟄伏了那么久,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除了產(chǎn)生惺惺相惜,那另一種結(jié)果就只能是相斗了?!?p> “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相斗,只有讓他們斗,我才能得到目的。他們兩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阿月平靜的說道。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掌控的很好,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看到司夜離會失控的人,也不再是那個高傲自負(fù)的望月,她是阿月,只是個為復(fù)仇而來的人。
蘇映寒點點頭道:“挑撥他們相斗,確實是個漁翁得利的做法,可你又如何取得鳳景行的信任?他們兩個誰都不好對付,萬一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還活著,你可有想過后果?”
后果?她當(dāng)然知道后果,也知道與虎謀皮的代價是什么,可她不怕,如果能讓他們付出代價,哪怕要她萬劫不復(fù)她都甘愿??蛇@些話她不能說給蘇映寒聽,他會擔(dān)心,也無法安心的離去。阿月拍了拍蘇映寒的肩,無所謂道:“你可別忘了我是誰,他們想干掉我也沒那么容易的,這步棋既然已下豈有后退之理,我走到今日就絕不容許退縮。當(dāng)年我既能從玄月宮的魔鬼營中走出,一路扶搖直上走到僅次于宮主的宮花地位,絕非是靠運氣那么簡單,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他當(dāng)然知道她絕對具備一個合格的暗探,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她的才智世人皆知,但他還是會擔(dān)心,不為別的,僅僅只是擔(dān)心。
“我沒小看你,我知道你很了不起,但你現(xiàn)在有了我,有整個北魏做你的后盾,我希望當(dāng)你累的時候能停下來依靠,而非獨自支撐,你不再只是一人?!碧K映寒嘆息道。
阿月取笑他道:“你這是要拿整個北魏做為娶我的聘禮?這個誘惑著實大了些,怎么辦,我也是個現(xiàn)實的人,會有點心動,要不容我考慮考慮?!”她清脆的笑聲感染了他。
蘇映寒當(dāng)真是拿她沒辦法,搖頭起身道:“行了,我送你回去吧,別讓司夜離的眼線給瞧見了,這里到處都是他的人,你也是不怕。”
“怕什么,不是也有你的人么……”阿月?lián)P了揚嘴唇,她可沒忘記他派菩桃來護(hù)衛(wèi)她,在這個行宮中看似是司夜離的眼線,但他們只能看到他們該看到的,不該的人和事就休想越過菩桃了。菩桃從前對她雖說也是不太待見,可現(xiàn)在自從她有了太子妃的身份后對她可是恭敬的很,態(tài)度判若兩人。他眼中藏著恭順與無奈,想來是她又來禍害他們家主子使他無語吧。
“你呀……”真該讓我怎么辦才好。兩人身影漸行漸遠(yuǎn),在月色倒映下形成一副雋美的畫卷。若是時光能靜止在這一刻,那是否就是他此生所求。
時日驟變,到得翌日后氣溫拔低了幾度,連著雨絲也未曾停歇,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從卷翹的檐頂飛流而下,順著庭院的枝葉紛紛滴落,濺入水塘中形成了淺淺的一灘泥濘。冬日前的秋雨會時不時的下上幾場,氣溫也會隨著雨水的驟多而下降,濕漉漉的連著心情都會低落幾分。
按照計劃,這幾日都將由司夜離陪同著蘇映寒出行,但這雨阻住了他們的去路。蘇映寒的興致不高,司夜離來了行宮后到也未多勉強(qiáng),征求了他的意見后兩人便在行宮的庭院中弈起了棋。院中四角有卷起的竹簾,覆以流蘇松松將綁,石桌上擺放了一副棋局。兩人各執(zhí)一字到也下的頗為投入,時光在歲月中靜靜流淌,庭院中擺放的小雛菊綻放著嬌艷的姿容,雨聲絲絲入扣,仿佛是為兩個沉靜的人增添了絲樂趣。
音兒從遠(yuǎn)處而來,亭中只得兩位宮女伺候著添茶,見了她來起身行禮。音兒頷首應(yīng)下,提裙邁入,侍女將竹傘收好,退立一邊。音兒見他們興致不錯到也生了幾分雅興來,道:“皇兄與司相這下了一下午的棋到也不嫌悶,眼看著就日暮黃昏,離進(jìn)宮也還有些時間,不諾就容歆兒為二人祝上一曲如何?”
她這么說著到讓司夜離側(cè)過頭去看她,他既知她是玄月宮的女子,擅長曲樂自不在話下,可也未見她帶什么樂器來,她要如何彈奏?
他們既不反對,音兒躬了個身就將手探出亭外,她輕挽衣袖,將最近的一株枝葉折下,參差不齊的葉瓣上盛了不少水珠,她就將那葉瓣上的水珠拂起,她的指尖像是有魔力般,指尖過處水珠輕輕彈起,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不同的葉瓣發(fā)出不同的聲響,竟也能神奇的連成一首簡單的曲子,而水珠匯成的水球被拋起又重新墜落原處,像是黏附其上,竟一滴未落,可見她的力道有掌控的多好。
曲子聽似簡單卻又絲絲繞繞,牽人夢魂,恍若是遠(yuǎn)處而來彌漫了天際,又恍若充滿了耳幕,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曲聲悠揚還是凄聲瀝瀝,漸漸與雨聲融為一體,如夢似幻。
司夜離抬起的指尖上夾了枚白子,他遲遲不曾落下。這樣美妙的曲子讓他想起了一人,而在雨聲的盡頭的高墻別苑中正有一人入坐房內(nèi),指尖輕撫瑤琴,慢攏輕捻地彈著那曲月高高。
曾幾何時那人坐在相府的檐頂上,醉眼朦朧間笑得那般單純無害,她會使小性子,也會執(zhí)拗的令人頭疼。她彈的曲驚艷了他,也讓他對她產(chǎn)生了分好奇。他在心中不停的問自己,她到底是誰,難道真的只是寧浩保護(hù)起來的女兒,他多希望這個答案是否定的,那樣他是否就能說服自己理直氣壯的去承認(rèn)內(nèi)心的感覺呢?其實承認(rèn)吧,就算她只是她,早在第一眼見到那么狼狽的她時就讓他銘記在心了,才會選中了她成為棋子。所有的利用,所有的無視不過是害怕會被她所吸引,直到她隱忍的替他擋下那一箭,轉(zhuǎn)身看著他的那刻,他好像忽然才意識到,他是不是錯了。他為自己鑄了個局,自此畫地為牢,再難從她的眼眸中逃離,哪怕她已不再,也無法從他的心底剜除。
指尖的棋子墜落,他的心一瞬間慌亂起來,明知道她已不可能再回來,他卻還是在游夢中感覺到了她的氣息,那么熟悉那么近。
“怎么了?”蘇映寒被他失態(tài)的舉動驚到,站起來問道。
“沒……”司夜離緩了緩神平靜下來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禮了,還望殿下見諒?!彼玖艘欢Y。
同時音兒也俯身道歉道:“此曲名喚《還夢》,會勾人往事,若有思念之人則會勾起往事,是歆兒唐突了,怪不得相爺?!笨扇羰切闹浅练€(wěn),按理來說并不會入到夢中,莫不是司夜離也有無法忘記的人?
蘇映寒揮了揮手道:“司相見笑了,是王妹技藝拙劣?!?p> “時辰不早了,還請?zhí)右撇饺雽m吧?!彼疽闺x不動聲色轉(zhuǎn)換了話題,此時的他內(nèi)斂沉著,仿佛與先前那個稍顯失態(tài)的男子不是同一人。他又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自持,令人捉不出錯處來。
既然他轉(zhuǎn)移話題,那蘇映寒也不是不識趣之人,抬手道:“司相請?!?p> 眾人閑情信步地出了行宮,圍侍在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將竹傘收起,攙扶著他們上了各自的馬車,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直到上了路。雨天鳳都城中各處行人都算不得多,又是日暮十分,越發(fā)顯得稀少,就連林鋪照出的燈盞都熙熙攘攘,有些甚至早早就歇了業(yè)。宮人手中一手掌著燈,一手撐著竹傘,因雨天路滑,馬車行進(jìn)的很慢,車夫只將馬牽在手中以確保司夜離等人的安全。就在出得西皇城轉(zhuǎn)角處,馬車的軸輪聶然而止,再行進(jìn)不了。車夫只得將馬停下來觀看,就連大隊都被迫停在了馬路間。
“怎么回事?”司夜離的馬車在后,聽到不小的聲響,撩起簾幔來問道。
流錦過去查探了下情況后方過來回稟道:“回稟主子,好像是魏太子的馬車被鐵釘給卡了無法動彈,需得下車將軸輪給卸了重裝,耗費些時間。”
依著天色算是尚早,就怕路上有什么耽擱,索性到是不趕。司夜離點了下頭,親自下車過去查看,并將蘇映寒請到他的馬車中等候,畢竟下著雨,總不能真讓他等在外面,氣溫也不算好。這邊正打算要忙碌起來,就聞到空氣中有種不同尋常的味道,才剛警覺過來就見夜幕照臨下遠(yuǎn)處凌空飛來幾個著蒙面的黑衣人,在雨聲中簌簌前行,行動之迅疾,頃刻就來到了眾人眼前。只聽見宮女的一聲慘叫劃破了夜色,整個人像篩子般搖搖欲墜,最后什么都來不及說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