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回云苑的時候?yàn)榱瞬蛔屗锇l(fā)現(xiàn)蘭晴語避開先回了自己屋子,云朵取了冰塊用絹帛捂著才給她冰敷,蘭晴語拿了銅鏡照看自己的臉,她到是沒什么其他的表情,仔細(xì)的敷著,像感覺不到疼痛。她眸底沉黯,云朵見她有心事也就不再打擾,識趣的替她關(guān)好門守在外面。
她什么時候才能真正脫離得了蘭家,擺脫這種被他們擺布的命運(yùn)?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掙脫他們的鉗制,那一天不會久的,他們加注在她身上的侮辱和仇恨屆時她也要一并清討回來。
天色漸沉的時候主院開始布置晚膳,蘭淵向來是同蘭夫人及大房子女一同進(jìn)膳,余下的各房就在自己院中解決,但因蘭晴語身份今非昔比自是不好再不叫她,其實(shí)她回府這件事本來很低調(diào),卻是下午的時候被蘭敏等人鬧了一通,想不讓人知道都不行。蘭夫人臉色看起來到還算好,只在看向幾個兒子女兒的時候才露出那種怒其不爭的表情,她面上不說自然是不希望蘭晴語同他們一起用餐的,她不過是個婢女所生的庶出憑什么與他們同桌吃飯,再說她派人去打聽了前因后果大約也知道些蘭敏他們?yōu)楹稳バ呷杷?,這件事他們雖做的不像樣子了點(diǎn),可她也沒覺得有什么過分的地方。那個蘭晴語本就靠著死皮賴臉才嫁進(jìn)了相府,按說她當(dāng)年被廢太子擄去府中,深更半夜被西鳳帝等人尋到也是毀譽(yù)參半,為著這件事甚至還遷怒了那位廢太子,可沒想到她竟還能腆著臉賴著司夜離,大抵男人都吃那套,誰能熬得過女人的溫言軟語,到是對那件事不計(jì)前嫌,不過有寧朝夕在前,蘭晴語那點(diǎn)小事當(dāng)真是算不得什么了。到真是命硬,還不是靠著她那張漂亮臉蛋,沒有他們蘭府嬌滴滴養(yǎng)著,能有她今日?可她是如何對他們的,想到這里蘭夫人就生氣。
門外有侍女進(jìn)來稟報(bào)說蘭晴語不來吃飯,蘭夫人的臉色才好看了些。她不來最好,省得他們見了她都咽不下去。布好菜,侍女伺候在側(cè),蘭淵才從書房中慢悠悠走來,他沉著臉,看向眾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慍怒。一大桌子的人都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怎么父親的臉色這么難看。
蘭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心思一動,主動迎上來同蘭淵說話,“老爺,今日膳房燒了你最愛吃的……”
她的話被蘭淵不怒自威的臉色給嚇了回去,眾人也都不敢開口,端坐在自己位置中,他們對這個父親素來都很害怕,特別是他眼神沉寂看著他們的時候,會讓他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雖然他們平日里在府中都驕奢跋扈慣了,可到底還是會對如今當(dāng)家主權(quán)的男人有著忌憚,他們不似蘭晴語能為自己掙得前程,能依靠的就只有蘭府。
“聽說你今日去為難晴語了?”蘭淵面色沉肅問蘭敏。
要說在這個府中唯一能不懼怕蘭淵的怕是只有這個他最寵愛的兒子了,或許是想將家業(yè)交給他的緣故,蘭淵對這個兒子素來就偏頗,即便明知他不成氣候卻依然還是處處都袒護(hù)著、放縱著。只是這次觸及到蘭晴語,不知他是否還會一如既往。蘭晴晴等人各懷心思,指尖慢慢撫觸著掌心,他們到要看看這位大哥是否踢到了釘子。
蘭敏原是已經(jīng)坐在位置里,絲毫沒感覺出來蘭淵這話是對著他說的,直到蘭淵犀利的視線和眾人有意無意的目光他才像是意識到什么,瞬間站起來炸毛道:“這個小賤人就只知道去告狀。”他完全無視蘭夫人傳遞給他的眼神暗示,這種時候怎么能火上澆油,再去惹蘭淵呢,可偏偏蘭敏哪里有這種智商去想,嚷嚷道:“她說什么了,我本來說的就是實(shí)話,她若在相府受寵,司夜離還能不把她帶在身邊,怕是她自己在癡人做夢吧,人家壓根就不喜歡她,喜歡的是他那個死鬼娘子,還耀武揚(yáng)威個什么勁,就知道回來擺威風(fēng)給我們看?!?p> “你……”蘭淵被他話氣的都不知該說什么好,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了,明面上還是要該怎樣就怎樣,畢竟各自身份擺在那,做事自然都是圓滑的,可碰上個蘭敏卻是一點(diǎn)人情世故不懂也罷,自小就針對這位妹妹,到了現(xiàn)在還敢對她百般羞辱。其實(shí)這些也要算是蘭夫人的緣故,她對蘭晴語母女什么態(tài)度,她的孩子就潛移默化對他們什么態(tài)度,以至于到現(xiàn)在還改不了。蘭淵轉(zhuǎn)而將目光瞪向蘭夫人,都是她教出來的好兒女。
蘭夫人是何等人,她當(dāng)初既然能容得下得寵后的蘭晴語母女,如今又怎的不能將氣往回咽,事實(shí)既然無力改變,那就要拿出她大夫人的氣度來,暗地里如何對付他們不讓人看出來那才是門學(xué)問,像蘭敏這樣莽撞惹怒蘭淵只會無濟(jì)于事,還害得自己一頓不痛快。那個蘭晴語自小就心計(jì)深重,她的兒女豈是他們對手,蘭夫人恨恨地想。但她表面上表現(xiàn)的滴水不漏,幫蘭淵順著氣說道:“老爺莫要生氣,敏兒那是不懂事,想必晴語是個大度之人,不會同他們一般計(jì)較的,畢竟我們也是一家人?!?p> 這句一家人說到蘭淵心坎上,他到不是多在意這個女兒,只是蘭晴語爭氣,如今整個蘭府都幾乎仰仗著她,私下里不少官員也都是看在司夜離的面子在巴結(jié)著他,哪怕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些受不受寵的話,但蘭晴語還是司相側(cè)夫人這個事實(shí),誰都不能改變。蘭淵教訓(xùn)她不過是希望她能銘記疼痛,別一朝飛上枝頭倦怠下來,那是很容易就被人取代的,凡事都應(yīng)該時刻警惕。他是蘭晴語的爹,父親教訓(xùn)女兒天經(jīng)地義,他們卻是不同的,自幼的嫡庶之分尊卑有別都銘刻在蘭晴語心中,他們是如何對待她的蘭淵并非不知,甚至是默許的??扇缃袢思业牡匚粌叭欢荚谒麄冎希衷鯐涍@些往事而沒有隔閡呢,蘭敏去羞辱她不就是要將矛盾激化,惹得蘭晴語同他們越走越遠(yuǎn)?這些都不是蘭淵想要看到的,在他們沒有資格和人抗衡前,又有什么資格去和人叫囂呢。
“他們知道什么是一家人嗎?成日的就知道花天酒地,惹事生非,若是哪日你能同晴語一樣有本事讓我對你刮目相看,那我就再不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現(xiàn)在你去給我道歉,如果不能取得原諒你就給我滾回院子里不得再出來?!碧m淵氣的吼道。
“道歉?”開玩笑嗎,讓他去和個庶女道歉?那他的臉還往哪里放,他以后還要怎么面對下人,傳出去還不要被那些個世家子弟笑死,他連頭都抬不起來。想到這蘭敏是說什么都不會去的,他將身后的椅子踹開,大步往外走道:“我不去?!蹦疽伪凰叻诘兀l(fā)出的動靜不小,伺候在側(cè)的下人本就在聽到他們爭吵時就恭敬退立一側(cè),此時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紛紛低著頭。
“老爺您別生氣,我去代敏兒道歉。”蘭夫人出來打圓場。
蘭淵哀嘆一聲,就是她什么都包庇他們,才會越發(fā)使得他們無法無天,都說慈母多敗兒,在他看來一點(diǎn)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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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傾,蘭夫人臉色陰鷙的隨著侍女往云苑方向走。好好的一頓晚膳就這么被破壞,她心中自然是千百個不順,可又沒有辦法,她必須要為蘭敏將丟了的臉面找回來,否則蘭晴語那邊只怕心中積怨更深。其實(shí)按她的想法何必要去巴結(jié)她,他們從前對她的種種難道蘭晴語就當(dāng)真不會記在心底,還會為他們所用嗎?蘭夫人勾了勾唇,癡人說夢的是蘭淵吧,他一心想靠著司夜離,但人家壓根連他這個岳丈都不認(rèn),又或者說他們曾經(jīng)都是看過那個男人手段的,寧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什么下場難道蘭淵還沒看清嗎,別到時什么都沒撈到不說將自己也陪了進(jìn)去。
天邊日色開始隱沒下去,蘭晴語凝望著西沉的天色,緋色云霞染滿天幕,她眸色深濃,不知在想些什么。云朵將她手中的冰塊撤走,用溫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拭。蘭晴語就那樣隨地坐在廊檐下,將頭靠在廊柱上,也不怕身上衣裙臟了。她眼底有一抹化不開的哀傷,看了令人心疼。云朵知道她心里苦,卻無人能訴說。她拿了銅鏡給蘭晴語照,“夫人,臉上的腫消下去不少,還疼嗎?”
蘭晴語回過神,用手撩起頰畔的發(fā)撥入耳后,光滑白皙的臉上確實(shí)好了很多,指印也在慢慢消除,可她心底的羞辱和傷痕是否也能像指印般消失呢?怕是不能的吧。
“無礙。”蘭晴語站起身,云朵將她身上的灰塵拍了拍,她問道:“我娘沒有聽到什么吧?”
“放心吧,這幾天姨娘都在齋堂念經(jīng),一跪就是幾個時辰,鮮少會出來,大少爺先前鬧的事并沒有傳入云苑,而且夫人不是早就吩咐下去府中大小事都不許來打擾云苑么,所以這會姨娘怕是還不知夫人已經(jīng)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