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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

63.她的不堪

宿罪 清歌如觴 3048 2019-04-12 16:30:00

  夜間的時候司夜離去探望蘭晴語,這些天蘭晴語吃少吐多,臉頰有明顯的凹進(jìn)去,哪里還有天下第一美女的容貌,面容憔悴不堪,皮膚干燥,空洞的望著某一點出神發(fā)怔。聽得醫(yī)女說司夜離來了,她心情很是激動,連著不停咳嗽,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xù)續(xù)說出一句話來:“讓他走,我不想見他。”

  醫(yī)女頗為詫異,這司相日日都來,可見對這位未婚妻也是情深了,可她又為何要趕他走。按她所見蘭晴語對司相也是想念的很,每日都眼巴巴的盯著簾帳看,嘴里不說不見得心里就不想。那既然人來了,怎么到像是如臨大敵般,恨不能找個地方讓自己躲起來,就好比現(xiàn)在,她使勁抓著身上的棉被不停往頭上蓋,密實的都快透不過氣。

  醫(yī)女照著她的話每次都是同樣的回答,心里都替司夜離不值。也虧得司相性子好,換了其他男人早隨她去了,何必非要見呢,都這副尊榮了能活到幾時也是未知數(shù)。見過不識抬舉的,沒見過這么不識抬舉的。

  醫(yī)女頗為為難,開口生硬道:“蘭小姐何必不讓相爺進(jìn)來呢,這話讓奴婢去說得罪人的可是奴婢,相爺自是不會同小姐計較的,說不準(zhǔn)還以為是奴婢故意不讓進(jìn)呢,這責(zé)奴婢可不敢當(dāng)?!彼f話帶著幾分譏諷,故意的挖苦蘭晴語。

  蘭晴語被醫(yī)女堵的一個字都說不出,急火攻心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好一個勢力的醫(yī)女,明知她是司夜離未婚妻卻還要同她這般說話,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偏偏醫(yī)女的話又堵得她一個字都反駁不了。蘭晴語捂住臉,有眼淚委屈的落下,她不見自是有她不見的苦衷,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哪里能再讓他看呢,他看了面上是絕對不會嫌棄她的,可心里呢,畢竟是落了根,將來指不定會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不,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完美的,她不要他記得自己丑陋的樣子,那個樣子連她自己都嫌棄。男人寵愛一個女人時雖說她怎樣都無所謂,可這種無所謂就像抹在心口的一滴朱砂痣,早晚都會變成一塊蚊子血。自古以來都說以美色侍人也非長久,可不用美色侍人的女人男人連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又哪里來往后的嫌棄一說。她的娘親就是最好的例子,在蕓蕓秀色的鎮(zhèn)國公府中若非有過那么一點小姿色又怎會被蘭淵給看上,而大夫人若非自己風(fēng)姿殘存便是家世再顯赫,又怎能在常年累月中拴住蘭淵的心,讓他事事都順從于自己呢。遠(yuǎn)的不說,她自己從小生長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見多了宮中貌美如花的妃子,哪一個到最后還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就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繼而得到權(quán)勢。同樣的,皇上會寵幸一個丑女嗎,還是說寧朝夕在嫁給司夜離后就過的好了。但凡她若有一分姿色就不會允許她鉆了空子。那么她又怎能容許在嫁給司夜離的路上再出任何岔子呢,那是她畢生夙愿。她賭不起,也不敢賭,一個沒有深厚背景的女人,沒有可以仰仗的家世,也沒有尊貴的殊榮,僅僅是個庶女的身份,憑什么能當(dāng)相爺?shù)掌?,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嫁給了他她才能從家族中得到尊重,互利互惠繼而穩(wěn)固她的地位。

  醫(yī)女見她如此固執(zhí),畢竟不好太過得罪,最后還是出去替她稟報。蘭晴語從灰暗的燭光中看到那人投在營帳上的身影,她虛弱的伸出手,在虛無的空氣中隔空臨摹著那人清俊的身姿,兩行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流進(jìn)睡枕上,怕自己哭泣的聲音太大被聽見,她掩唇顫抖著身體,疼痛撕心裂肺般溢滿胸腔。她從來不比別人命好,她得到的都是她努力得來的,自小是如此。別人或許會覺得她長得美,本該得天獨厚,正也是這份容顏府上眾多姐妹都排斥她,她刻苦的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學(xué)習(xí)書本上的知識,不為別的,只為有一天能站在眾人之巔,俯瞰眾生。一個女人光靠美貌是不夠的,比她美比她家世好的大有人在,她只有努力讓自己變得與眾不同,變得不可或缺,為此她必需要學(xué)會忍耐,才能在敵人面前立于不敗之地,才能得享常人不能享之殊榮。

  記得初見他時她年歲十三,那日的陽光格外溫暖,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那時他不過是新晉的狀元郎,來宮中給皇上拜謝,而她呢,她是來宮中選秀的。身穿一身煙霞紫刺繡妝花裙,配織錦鑲毛斗篷,頭梳垂云髻,僅以幾根最好的環(huán)飾鑲戴,卻仍顯寒酸。人人都以為鎮(zhèn)國公家的小姐富貴,哪知說的那是嫡女,她這個庶女又怎配。不過這身打扮配上她絕色的姿容,站在人群里也足夠顯眼了,皇上不會看不到她的。正是這份美貌同樣也帶給了她羞辱,因為大夫人所生嫡女也來參加選秀,按理說姐妹要相互扶持,可人家壓根也沒將她當(dāng)自家姐妹,從小就欺負(fù)她,到了外面更是極盡的數(shù)落,在另一秀女面前詆毀她娘親是爬上了鎮(zhèn)國公的床這才生的她。這種羞辱她怎能受,事實也并非如此,但哪里會有人聽,一味的當(dāng)成羞辱她的笑柄。礙于宮中她不好失了禮儀,若是換成宮外,她定會動手打這位嫡女,當(dāng)然這些年她懂得了一個道理,無論是打人還是害人都不能讓人看出來,別人抓不到她的把柄自然不能拿她怎樣。眼下既然不能拿這位嫡女怎樣,心里卻是絕不會這樣就算了的,適當(dāng)?shù)娜崛跹b委屈她還是會的。特別她還是個容貌美麗的女子,哭起來梨花帶雨,尤能引得男人肝腸寸斷。她就不信皇上會視若無睹,說不定也能借著招她進(jìn)宮了。

  那是她在沒見他之前的想法,然而她錯了,自此后再沒能從他的漩渦中爬起來。視線模糊中有一雙溫潤的手出現(xiàn)在眼底,手中握著一方白色絲帕,帕底繡著一個司字,那時她并未知曉他的身份,頗有幾分尷尬的接過。直到她的耳邊出現(xiàn)不同的驚嘆聲、花癡聲,她才抬起眼細(xì)細(xì)的打量起來人。這一看她就跌進(jìn)了他溫柔的笑容里,眼底再無他人。后來她是怎么落選的五年過去她已然記得不太清楚,大約是禮儀太過失態(tài)根本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就被撂了牌子。那一刻她的心里竟是莫名輕松的,有歡喜之情溢出。

  如今再想起好像都恍如隔世。為了他她不求富貴,為了他她甘愿平庸,為了他她苦等經(jīng)年,只為了求得那么出色的一個他。這條路無論多么坎坷,她都會走到終點,因為終點有他,所以都不是苦澀的。如果真的要死,她也要在他心里留下個美好的印記,讓他此生都不能遺忘。

  淚水模糊了眼底,她描菱著他的眉眼,將他鐫刻到心底,即使不見她都能想象出他此刻每個神韻。站在營帳前的他是否也在隔著營帳看她,眉宇微隆,卻又無可奈何,嘆息著她的傻氣。漸漸地他的身影消失在燈火中,越走越遠(yuǎn),唯有他站過的地方依然停駐著她眷戀的目光,久久不能回神。

  此一生能遇見他,不悔。

  ————

  歷時七月十四,那一天天空格外陰沉,烏云籠罩下像圍聚了一張黑色的網(wǎng),網(wǎng)中的他們掙扎、逃竄、絕望都無濟(jì)于事,只能任由吞噬、侵蝕。天幕像漏了個口子,淅淅瀝瀝的雨絲不停斷過,也是在那一天發(fā)生了許多事,許多足以讓人銘記的事。

  永城營地疫病第一次有了轉(zhuǎn)和的跡象,雖不得知原因,有為數(shù)不多的十幾名病重者卻是均有不同程度的緩解,但奇怪的是也僅僅是十幾名而非更多,這又是為何?此事陳三聽了當(dāng)即對自己新煎治的藥重新翻出來研究,內(nèi)心卻是激動的,說不定真的有用呢,他忽略了那個問號。再者到了司夜離那邊,他當(dāng)時正坐在案桌前看書,這是他晨起一貫做的事,許是時辰太過早罷,待來人請示他時他望了望帳外烏云密布的天色,這日的晨光顯得尤為晚,都這個時辰還是暗影籠罩,一點轉(zhuǎn)白的跡象都沒有。

  來人正是流錦,他掩簾而入,有掩不住的笑意,連心里都是這段時間來最輕松的,他輕聲訴說了這件事。起初司夜離手上尚拿著書,待后來他將書合上,臉上表情雖為淡定,面上卻有一絲怔然,他唇瓣冷冽,起身道:“去看看。”陳三忽略的事別以為到了他這里也會得意忘形。

  流錦隨在司夜離身后替他撐傘,他心中歡喜也就不管自家主子周身籠罩的低氣壓,反正他笑也并非是真的笑,清冷也并非是真的清冷,有的人就是給人一種感覺自身又是另一種感覺,習(xí)慣就好。

  男子站在雨幕下身姿挺拔,唇角掬起一抹清冽的笑,所見之人無不被這位司相今日迷人的笑感染,連帶著心情都喜悅色,似乎正有好事要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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