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沈歡心里很清楚。
眼前的柳嫣兒應(yīng)該是不知道自己的身手,也不知道自己擁有絕世的大殺器,即使打不贏來人,用槍來解決眼前的危機也沒有半點負擔(dān)。
她只是從一個女人固有的思維出發(fā),想幫助自己藏身,但又擔(dān)心瞞不過嗜血的東廠番子,情急之下才狠心劃傷自己的左手來蒙蔽東廠的番子。
這是一個膽大心細的決定,也是一個相當(dāng)冒險的決定。
一個陌生的女子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沈歡心里不由得一陣感動,他雖然不清楚柳嫣兒為什么要這樣,但他還是不忍心拂逆了她的好意,在心里快速的排除了種種陰謀詭計的可能之后,他急忙一個閃身躲進了大床底下。
垂在床前的床單剛剛恢復(fù)平靜,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柳大家可在?”
柳嫣兒忍著鉆心的疼痛故作驚詫的問:
“誰?你們是誰?”
“我們在緝拿一個朝廷的欽犯,還請柳大家行個方便,讓我們進來看看!”門外聲音回道。
“奴家一個弱女子,房間哪里藏有什么朝廷欽犯!”
柳嫣兒咕嚕了兩句,“來了,來了!你們捉拿欽犯怎么會捉到奴家房中來了!”
剛打開房門,一個粗獷的漢子領(lǐng)著兩人便擠了進來,然后象賊一樣不停的四下張望。
“原來是鄭爺,奴家失敬了!”
鄭同方看了一眼柳嫣兒,房中的血腥味當(dāng)然瞞不過殺人如家常便飯一般的東廠番子,他眉頭一皺,“有血腥,給我搜!”
不待另外兩人動作,柳嫣兒‘哎喲’一聲,楚楚可憐道:
“鄭爺,枉自奴家給你彈唱了那么多次琴,你實在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奴家今天在黃鶴樓詩會被你們驚擾,心神不寧的回到家中,不想一跤跌到了地上,被茶杯劃傷了左手,你也不問問,就胡亂的冤枉人家,只怕,只怕奴家以后都不能為你撫琴了,哎喲!”
聽柳嫣兒這么說,鄭同方這才注意到柳嫣兒絲帕纏著的左手,再看了一眼地上和著茶水的幾絲血跡。
“這樣啊,傷口可有大礙?”
鄭同方語氣帶著幾絲憐惜急聲問道。
柳嫣兒秀眉一皺,略帶痛苦道,“只劃破一條小口而已,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礙,只不過得休息些時日罷了!”
見事情與想象的有些出入,鄭同方這才賠笑起來,“這,本官實在是不知情,唐突柳大家了,還請柳大家見諒,告辭!”
“鄭爺,你第一次來奴家蝸居,就不坐坐再走?”柳嫣兒心中一喜,假意道。
鄭同方擺了擺手,“不了,今天有公務(wù)在身不敢耽擱,下次一定!”
說完朝另外兩人一揮手。
“走,到別處去找找!”
看著鄭同方等人急匆匆的出門而去,柳嫣兒這才關(guān)上房門,彎腰朝床底下的沈歡道:
“公子,他們已經(jīng)走了,您出來吧!”
靠女人躲過一場拼殺,并不光彩,沈歡有些不好意思的爬出床底,突然感覺自己的的動作有點隔壁老王的模樣,他又笑了。
盡管沈歡心里自認為能應(yīng)付這幾個東廠的人,但他還是鄭重的朝拱手向柳嫣兒行了一禮。
“多謝柳大家的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盡!”
柳嫣兒展顏一笑,“奴家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公子無需多禮。”
沈歡并不傻,雖然柳嫣兒的行為讓人有些感動,可在沈歡看來卻顯得相當(dāng)?shù)耐回?,他不相信柳嫣兒能對一個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就輕易的做到這種地步。
“柳大家,你為何要如此幫助小生?還請柳大家一解小生心中疑惑!”
柳嫣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輕笑了起來。
“怎么,公子不相信奴家?”
“相信,也不怎么相信!”
“不錯,奴家此舉或許在任何人看來都有些難以理解,公子有所疑惑也是人之常情。”柳嫣兒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公子,那您先請坐下,聽奴家給您慢慢講來。”
沈歡點頭坐下。
“奴家乃長沙人士,父親是一名在長沙做絲綢生意的商人,他生意天賦了得,只在不長的時間便把絲綢生意做到了長沙府的前三位,為家中博得了不小的財富,加上母親溫柔慈愛,奴家小時候過得非常幸福,一家人也和和美美,只是好景不長,在奴家六歲的時候,一場災(zāi)難降臨到了這個幸福的家庭。”
“長沙通判曹文棟眼紅奴家家中的財富,幾番威逼要挾不得之下,竟然伙同東廠駐長沙的番子在一個漆黑的夜里破門而入,殺害了奴家的雙親,并一把火燒掉了家園,奪走了家中巨額的財富和城里的所有店鋪,奴家因為去姨母家玩耍才僥幸躲過一劫,沒想到,東廠的人隨后又追到姨母家再殺姨母全家,奴家再次僥幸躲過后,開始東躲西藏,最后成為了一個流浪的孤兒?!?p> “半年后,瀟湘樓的薛姨,哦,也就是現(xiàn)在瀟湘樓的媽媽,在街頭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奴家,她見奴家可憐便好心的收留了奴家,直到現(xiàn)在。”
“所以,奴家與曹文棟和東廠的人仇深似海,奴家恨不得食他們的肉,寢他們的皮,方解心頭之恨!但奈何奴家只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子,雖然對他們有著滔天恨意但又沒有辦法為雙親、為姨母報得血海深仇?!?p> “今天奴家見公子被東廠的人追殺,不由得又激起了心中那股深藏的仇恨,本著東廠的仇人便是奴家朋友的想法,加上公子在黃鶴樓前的絕世風(fēng)姿,奴家相信公子絕不是池中之物,這才愿意出面幫助公子。”
“公子您說是不是,您既然能被東廠的人從京城追殺到武昌,卻還依然活得灑脫至極,那這樣的人肯定不多吧!”
柳嫣兒雖然語氣很輕,也很平淡,又是在說一件很久遠的事情。
但沈歡還是能從她的話語中,感覺到她對東廠之人的無邊仇恨和無法報仇的無奈,他甚至清楚柳嫣兒作為一個墮落于紅塵的女子不僅不能給父母報仇,有時說不得還要對東廠的人笑臉相迎的苦楚。
這種苦楚是強食弱肉的無奈,也是一個柔弱女人的無奈。
唉,一個苦命的女人!
沈歡嘆了一口氣,對柳嫣兒的身世相信了個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