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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提拉米蘇

6、不寫小說你會死嗎?

我不是你的提拉米蘇 遇見小七 3165 2018-09-27 20:14:07

  有一天下午,科室黃主任拿了一本情感雜志來找聶叢叢。

  看到雜志的封面,聶叢叢心里咯噔一下,這一期雜志上有她發(fā)表的三篇文章。

  她看著主任,主任也看著她,兩個人都沒說話。

  聶叢叢懊惱地知道,雜志社寄來的樣刊,又被人給截胡了。

  她一臉可憐地瞅著主任,主任平常笑得像彌勒佛一樣臉,苦巴巴地皺著,尤其是兩個像劍一樣的眉毛,顯得特別怪異,眉頭都擰成一疙瘩。

  他拿起一支煙,抽了一口,把煙圈吐出來,才慢悠悠地開口:叢叢,你應該知道我對你要說什么了吧?聶叢叢點點頭。

  黃主任彈了一下煙灰,輕聲說:小聶,早晨開完晨會,李院長把我叫到他辦公室拿給我的,他讓我來和你商量怎么解決這個事。

  說真的,這根本不算什么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你也從來沒有因為你的愛好影響到工作。但是,小聶,你太招搖了!

  我們這樣的行業(yè),這樣的單位,要的是沒有個人標識,每個人都要像一顆螺絲釘一樣,默默地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心盡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隨便發(fā)聲。

  上一次因為這個事,我已經被全院通報批評過一次了,說我管理不嚴,科室人員不務正業(yè),自由散漫。

  我在這個位置多年,業(yè)務上沒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唯有你的這個事情,一次又一次地挨批,叢叢,我的年紀和你父親差不多,只希望最后順順利利地退休……

  所以,我不想難為你,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希望,你能理解。

  聶叢叢輕聲說:我知道,主任,對不起。

  黃主任把煙按滅在煙灰缸,繼續(xù)說:叢叢,你為什么一定要寫這些沒有用的東西?咱們這一行可以寫的東西也很多。

  以你的聰明勁,在這里工作兩年,寫幾篇論文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聶叢叢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輕聲說:主任,我不喜歡,您讓我考慮一下,盡快給你一個結果,我不會再為難您的……

  說完這句話,聶叢叢轉身就走了,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來。

  她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女孩,有一個自己的愛好,并沒有殺人放火,沒有做出任何違反國家法律法規(guī)的事情,為什么大家都容不下她呢?

  第二天早晨八點上班,開完晨會,聶叢叢就把辭職報告交給了主任。

  黃主任看了她一眼,看了一下辭職報告,噌的一下,氣呼呼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的個頭比聶叢高了兩個頭還多一些,目光凌厲地瞅向聶叢叢,非常生氣地對聶叢叢吼:聶叢叢,你長本事了啊,如果你是我女兒,我現(xiàn)在就狠狠地揍你一頓。

  我說你這孩子怎么聽不懂人話啊,不寫那些情情愛愛的小說,你會死嗎?

  雖然我是你的領導,但是我也是一個父親,為了這一點破事,你竟然要辭職,你腦子進水了是不?你問過我的感受嗎?你問過你的父親的感受嗎?

  你以后不要再給我提這個事情,你現(xiàn)在馬上給我滾出去,下班前寫一份深刻的檢查交給我,你簡直要氣死我。

  另外,讓你父親給我打電話,你這孩子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沒多大個年紀,還想造反啊你……他的聲音很大,吼得全樓的人都能聽見,吼著吼著,他的眼睛就紅了。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聶叢叢心里也有一些難過。

  不管是黃主任,還是護理部的李護士長,他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當親生的孩子,從來沒有因為她的問題給她穿過一次小鞋,但是,期待新生活的聶叢叢終究是辜負了她。

  晚上回去,聶叢叢給父親說明了情況,父親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抽完第四根煙的時候,父親問聶叢叢:你確定你要在寫作這條路上走下去?不管多么艱難與困苦嗎?

  聶叢叢點頭:是的,爸爸,我確定。而且,我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包括我們主任。所以,希望你明天給他打個電話,讓我們雙方都解脫了。

  第二天快要下班的時候,黃主任把聶叢叢叫到辦公室,對他說:你父親給我打了電話,我尊重你們的選擇,你以后要照顧好自己,走好自己的未來。

  不過,叢叢,你以后要好好待你的父親,他對你的愛,遠遠高于我對我孩子的愛,在我們這個年齡段,能給孩子絕對自由選擇權的家長太少了,你就準備辦手續(xù)吧。

  以后有任何事需要我?guī)兔Φ?,都可以直接來找我,我會盡全力的。聶叢叢忽然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哭著對黃主任說,謝謝你主任,我會的……

  這樣的醫(yī)院,進來很難,但是出去卻很容易。聶叢叢一周之內就辦完了所有手續(xù),以后,也再也沒有回去過,只是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會給黃主任和李護士長打個電話,道個祝福。

  走到了這一步,聶叢叢也沒什么好說的。她覺得離開,這是對自己的解脫,也是對領導的解脫。

  最重要的是聶叢叢的稿費收入已經比以前的工資還要多一些,所以,她也不在乎離開醫(yī)院,離開體制,離開這個處處都受限的地方。

  只是,偶爾看到父親看她時憂慮的眼神,聶叢心里才會有一點微微的歉意,但這種歉意只是極少的時間才會出現(xiàn),畢竟,對聶叢叢而言,精彩的世界是外面,心跳的地方是他鄉(xiāng)……

  2001年10月15日,聶叢叢正式離開了醫(yī)院,開始過上了每日只讀書和寫字的生活,也徹底變成了一個沒工作,沒背景,也沒有錢的三無人員。

  所有的親戚們見了她都會惋惜地對她說:叢叢啊,你這娃是好日子過多了,醫(yī)院那么好的工作,你竟然說辭就辭了,你爸剛把你給盼出來,你又……

  別人只要說到父親,聶叢叢便沒話可說了。她知道父親這么多年,一個人養(yǎng)她和姐姐的辛苦。

  所以,每一次,她只能默默地轉身離開。

  對于親戚們,她無心解釋,也沒有必須要解釋,她們只知道工作,不知道一個人除了工作,還有夢想,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多寫稿子,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

  那時,期刊的數量還沒有那么多,寫手還不能成為一種職業(yè),大家都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支撐日常生活。

  沒有了正式工作的聶叢叢十分勤奮,不管是在報紙上還是雜志上,只要看到約稿函,她就會寫出打印好寄過去。

  那時,電腦還是奢侈品,極少有人家里有網絡,需要上網就去網吧,QQ和電子郵箱都還沒有被普及,編輯們約稿需要全國各地的出差,所以,那時的媒體人真的是一家人。

  同年10月底,聶叢叢的五篇文章連著上了當地晚報的專欄,成了未名女作家專欄的最后一位作者,她開始在圈子里慢慢有了名氣。

  年輕的聶叢叢并沒有想到未來,或者說,她覺得她的未來就是現(xiàn)在的生活,再無法想到更遠,每日間就是寫寫寫。

  疼愛他的父親笑她:我家叢叢真厲害,這么早就成了坐家,天天坐在家里。

  不過,你有空還是出去轉轉,我可沒指望你養(yǎng)家!

  雖然父親沒有指望她養(yǎng)家,但是,州城名家很多,而且像《女友》《愛人》《家庭之友》《家庭》《知音》等雜志的編輯,不管是誰,個個都寫得一手好文章。

  所以,在這樣一個高手云集的行業(yè),想殺出一條生路也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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