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是官辦客棧,里面是兩層高樓,用來居住,前面有小院,在小院靠墻的一側(cè)是馬廄,馬廄里面喂養(yǎng)著來往官吏騎乘的馬匹。
數(shù)十匹上好的遼東戰(zhàn)馬此刻嘶鳴不已,驛站里面已經(jīng)慌亂不堪,年老的驛丞在震驚中被王君廓的部曲斬殺,那個叫囂的驛吏也沒能逃脫,被發(fā)現(xiàn)的王君廓一刀劈了。
中年文士有些狼狽的從混亂的人群中,打開馬廄的欄桿,遷出一匹黑色老馬,使勁翻了幾下才上了馬背,對著王君廓一拱手道:“國公,言多必失,現(xiàn)如今早有驛站駐守的兵卒通告當(dāng)?shù)乜h衙,若還是不走,恐遭圍剿?!?p> 王君廓欲哭無淚,暗恨自己為啥口不擇言,還被門外的那個小驛吏聽到了,在大唐當(dāng)一個與國同休的國公爺多好,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美酒佳釀。
可是一切都完了,他只期望能逃回他幽州的大本營,他對著簇?fù)碓诤竺娴亩T喊道:“唐皇帝欲治我等當(dāng)年劫掠晉南之事,汝等在幽州有美宅,有良田,熱炕上有婆姨娃子??商苹实垡獖Z走這一切,說好聽的,流放到瓊州,不好聽的,明天長安西市就有你我頭顱掛在城墻上!”
能混到配金魚袋,穿朱紫的地步,王君廓自認(rèn)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這幾十名部曲,都是當(dāng)年隨他起事的群盜,性情兇惡,毫無忠義可言,但有一點(diǎn)讓王君廓認(rèn)為值得用他們。
那就是好哄,腦袋不行,都是當(dāng)年老實(shí)巴交的農(nóng)民,被餓的上山當(dāng)了盜匪。
沒讀過書的人目光一般都是短淺,一聽向來在他們心中有威望的幽州都督這樣說了,他們自然深信不疑,紛紛高舉馬槊、佩刀喊道:“吾等誓死護(hù)衛(wèi)國公?!?p> 中年文士也策馬來到王君廓身邊,分析道:“國公現(xiàn)在最緊迫的莫不過盡快返回幽州,幽州有國公訓(xùn)練的數(shù)萬私兵,進(jìn)可占據(jù)幽云之地,退可投東突厥、高句麗。
然渭南身處關(guān)中腹地,離長安不過半日路程,到時候狗皇帝傳旨封鎖關(guān)中各路關(guān)卡,我等就真的就被甕中捉鱉了?!?p> “先生以為如何?”王君廓問道。
中年文士臉上浮現(xiàn)一絲笑意,仿若智囊在握的輕松適宜,就差一把羽毛扇裝裝諸葛孔明,他指著西邊方向說道:“隴西向來被突厥人所劫掠,今秋突厥人飲馬渭水,和狗皇帝簽訂了渭水之盟,突厥勢力已經(jīng)侵染隴西,我等的活路就在西邊!從突厥借道回幽州!”
王君廓點(diǎn)頭深以為然,此番話語甚得他心,朝東走無疑是死路一條,而向西走還有活命的機(jī)會。
“聽朱先生的,朝西邊走!”他斬釘截鐵道。
......
不一會,渭南縣縣令率著民夫和縣兵匆匆趕到驛站,可是驛站中早就人去樓空,只留下了十幾具死尸......
“哎,劉驛丞死的太慘了,他家老大的婆姨昨天才生下孩子,可惜還沒怎么抱親孫子,就這樣死了。”
“多說無益,誰知道朗朗太平下,彭國公就反了?”
......
彭國公王君廓的叛亂,不僅是渭南縣上上下下的官吏們感到不可思議,傳到長安的時候,也讓朝堂驚起了不小的波瀾。
王君廓爵位為彭國公,乃是與國同休的開國國公,至于郡王、秦王這等乃是宗室的專屬,一般達(dá)到國公就是封爵頂點(diǎn)。更別說兩個月前,才剛剛進(jìn)官為左光祿大夫,為次一品。
皇帝陛下怒不可遏,王君廓給他帶來的恥辱不亞于頡利可汗,他可以喜滋滋的在洛陽城接受歸降,可不意味著他能容忍叛亂!
再過月余就是元旦,貞觀元年即將到來,本來就謠言四起的民間這下恐怕更加沸沸揚(yáng)揚(yáng)。
以弟弒兄,得位不正!
“彭國公王君廓小兒膽子挺大,竟然敢私自謀反,殺了驛丞逃跑。”李世民在兩儀殿怒極反笑。
他狠狠盯著朝堂的眾人,文武大臣不僅有舊日秦王府的一脈,也有建成一黨......封德彝以及蕭瑀這兩個老臣是墻頭草,肯定是不咋樣服他。不過他為了堵住民間的嘴,也必須用他們,不然舊黨人心惶惶,擔(dān)心某一天也撤他們的官職。
“終有一天,有一天,朕會讓這天下的黎民百姓,朝堂百官看到......朕才是最適合登上這皇位的人?!?p> 四海之內(nèi),唯皇帝之土!
“尉遲恭何在?”李世民起身,拍案喝道。
在武官班列中走出一個壯漢,面如黑炭,肌肉虬結(jié),穿著武官服,腰際別著笏板,跪在地上喊道:“臣尉遲恭參見陛下。”
“某命你提一千禁軍,再下詔書讓各地縣衙配合,定要將那個逆臣賊子抓捕歸案!”李世民先咬牙切齒,然后語氣舒緩道:“敬德,汝可有信心?王君廓曾率十三騎于虎牢關(guān)破王世充萬人,但卿亦曾在萬人之中奪上將首級?!?p> 尉遲恭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說道:“王君廓宵小之輩也,虎牢關(guān)破王世充萬人不過是取巧,臣定能將王君廓首級帶來見陛下?!?p> “善,大善!”李世民開懷大笑道,“某失良馬以為痛兮,未曾想身邊有一千里駒,良馬失去又如何?良馬在西市不過十幾貫錢,不值千里駒馬骨千金也!”
.......
而此時,在翠華山的山下,小太監(jiān)劉元著急的盯著坐在馬車前轅的馭手,蜿蜒曲折的山路太陡峭。
昨日他奉太上皇的旨意前往涇陽縣,一是送三條黃河鯉魚去畫屏家中,二是查明畫屏為何逾期的原因。
可是這一查,竟然他心驚不少。
原來畫屏在幼時早有婚約,可因為隋末大亂,家中不得以將畫屏賣給牙子,最后她在秦王府當(dāng)了婢女。
婚約也因此被兩家默契的作廢。
畫屏回鄉(xiāng)后,因為出類撥萃的容顏,在一眾鄉(xiāng)下女子面前就如同高高的白天鵝,更別說正五品的女史身份,更是讓她添上了一分尊榮。
按理說,涉及皇家之事,有婚約的那戶人家應(yīng)該避之不及,但出乎畫屏意料之外的是,他們卻敲了登聞鼓,上訴道:“女史早日定下婚約,草民不敢高攀,當(dāng)年周老三與吾家各有一對兒女,相互定下婚約,他娶了吾家女兒,吾家欠下嫁妝十貫錢,敢問縣官,十貫錢如何還之?”
苦澀的柿子
推兩本書《文謀天下》,《戰(zhàn)國魏武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