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破浪時節(jié)

　　2021年11月1日。

　　程妙心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正在床頭給她講著物理學的精妙。這時突然地震，房子都搖晃了起來。

　　爸爸奮力地把床拖到墻邊，做成一個安全三角地帶，守護住程妙心。自己卻被咚咚咚聲音中不斷落下的石頭給壓住了。

　　“爸爸！”

　　程妙心驚醒了過來。

　　“咚咚咚”的，卻是敲門的聲響。

　　“程妙心！”程可在門外喊著，“雖然今天請了假，但你真能睡?？萍脊?jié)決賽你也要遲到嗎?！?p>　　決賽當然是不能遲到的，來不及從夢境里徹底回過神，一件件需要立刻去做的事情已經(jīng)撲進了程妙心的腦中。

　　刷牙，洗臉，換衣服，估計又會有直播，所以必須帶一件特別的衣服。

　　輾轉(zhuǎn)著終于又來到星岸智慧廣場，在形似保鏢的工作人員一路護送下，兄妹兩人才從媒體記者的包圍中順利進入掛著“SH市青少年科技節(jié)總決賽”條幅的主賽場。

　　決賽的主賽場是一個類似演講廳的扇形下沉式無立柱大廳，看上去能夠容納好幾百人。

　　但是在主席臺的區(qū)域，不是開會的桌椅或者發(fā)言臺，而是一塊巨大的屏幕。

　　幾個工作人員正忙著調(diào)節(jié)支架，使屏幕豎立起來。

　　“高三點五米，寬五點五米。”程可根據(jù)工作人員的身材比例估計著，“今天要在這里演示作品。”

　　“牛奶與巧克力，請跟我來?！惫ぷ魅藛T小姐姐喚著兩人，把他們帶到了靠前排的參賽選手座位上。

　　“程可，程妙心?！蹦鞘侨~嘉良，沒有起身，只是坐著隨意地叫了一下他們的名字。

　　“葉嘉良，你也晉級了？”程妙心驚訝道。

　　葉嘉良身旁的其他隊員不高興了：“我們可是資格賽評分的冠軍隊伍！今天也是十個隊伍里排在倒數(shù)第二個，也就是在你們之前展示作品的！”

　　“程可，你都不看決賽隊伍名單的嗎？”

　　“我……很忙，”程可慢慢轉(zhuǎn)向程妙心，“我以為你會看的?！?p>　　程妙心默契地笑了：“我也以為你會看的?！?p>　　這時一位帥氣的主持人開始宣講決賽的比賽規(guī)程，兄妹兩人趕緊入座。

　　“今天的SH市青少年科技節(jié)創(chuàng)意編程決賽，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十支隊伍在各自的比賽房間進行開發(fā)，時間為四個小時。

　　“在第二階段，依次在這個房間的顯示屏上進行展示，展示包括十分鐘作品講解和十分鐘模擬試玩。

　　“下面，我們有請本次大賽的首席評審委員，霍弘文霍老師來宣布今天的比賽主題?！?p>　　霍弘文走上臺接過話筒，慢慢地掃視了一下十支隊伍的選手們，伴隨著微笑，視線最后落在了程可和程妙心身上。

　　“經(jīng)過殘酷比賽脫穎而出的選手們，大家好。

　　“用半天的時間完成編程是很困難的。其實在資格賽和各區(qū)決賽時，大家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感受到，我們對創(chuàng)意與開放的思維更為看中，甚至遠超過編程本身，所以今天的創(chuàng)意編程主題也是對大家創(chuàng)意的進一步考驗。

　　“今天的主題就是——魔改掃雷，大家在掃雷的基礎(chǔ)上盡情地發(fā)揮創(chuàng)意去改編它。”

　　此時下面逐漸泛起討論的聲音。

　　“掃雷，它的規(guī)則極其簡單，大家都很熟悉，所以這是一個以小見大的設(shè)計主題?！被艉胛睦^續(xù)道，“請選手們依次登上主席臺，熟悉一下這塊將會展示你們作品的大型觸摸屏，然后去到自己的比賽房間?！?p>　　選手們都站起身來，走過主席臺，不時有人跳一下比劃著自己能摸到的屏幕高度位置，或是測試著觸摸屏的壓力與電容觸感。

　　程可也摸了幾下屏幕，還到屏幕后方用手機閃光燈照著仔細觀察了一遍。

　　來到熟悉的比賽房間，兩人鎖好手機和隨身背包，這次是程可搶先拿起了比賽任務(wù)書：“找到了，這里有屏幕參數(shù)，電容觸控，分辨率，感應(yīng)強度設(shè)置方法……”

　　“哥，這次又要先想一下別的隊伍會怎么做么？”

　　“我已經(jīng)有想法了。而且他們今天都沒有留意一個地方，所以不會和我的設(shè)計重復?！背炭赏耆煌谏弦淮蔚男⌒囊硪?，“但是今天你會很辛苦?！?p>　　“還是要畫一堆素材吧?！?p>　　“不止這樣，上一次受時間限制，我們做的是無聲版的游戲。但這次要在現(xiàn)場演示，必須有音效，我要用你的音樂天賦?！背炭伤坪跤窒氲绞裁矗骸敖裉炷銕У牧硪惶滓路鞘裁礃拥?？”

　　四個小時很快就過去，程可上傳了程序，程妙心也換好了衣服并用一件小風衣罩住，兩人相視笑了笑，走出了比賽房間。

　　決賽會場內(nèi)已經(jīng)是擠滿了人，前兩排的評委席，三到十排的選手席，更后方坐的是各支隊伍的支持者們。大量的媒體記者也被放了進來，各式拍攝設(shè)備長槍短炮地擁擠在評委席的兩側(cè)。

　　程可和程妙心剛坐到座位，就聽到身后響亮的聲音：“牛奶與巧克力！程妙心！程妙心！”

　　兩人回頭望去，竟然都是同班的同學，原來比賽已經(jīng)進行到了傍晚時刻，大家一放學就趕來為兩人加油。

　　這讓程妙心激動不已，也向著他們大聲地招呼。

　　程可的注意力一直在主席臺上，因為此時已經(jīng)有隊伍準備上臺展示作品。

　　第一個作品是左右兩方的對戰(zhàn)，每一次探路都只能打開很小的范圍，然后可以向?qū)Ψ轿幢淮蜷_的范圍埋設(shè)一枚地雷，直到有一方無處埋雷或者踩雷身亡。

　　另一個作品修改了雷區(qū)的形狀，以六邊形的雷區(qū)配合上多種道具來提升內(nèi)容豐富度。

　　每支隊伍都動足了腦筋，但是都逃不開觸摸屏3.5米的高度問題，要么采用了輔助設(shè)備例如掌上迷你鼠標來實現(xiàn)全屏幕操作，要么只在1點8到2米的高度內(nèi)進行表現(xiàn)。

　　終于輪到了葉嘉良的隊伍，他們的作品叫做《搶雷》，也只能在兩米的高度范圍內(nèi)游戲。

　　每一位隊員都在手上戴了識別設(shè)備，在按動觸摸屏時可以識別出操作者。五名隊員依次按動屏幕，可以進行一次探路和一次標記地雷。最終要比誰正確標記的地雷最多。

　　在試玩環(huán)節(jié)中，只見五名隊員的標記雷數(shù)你追我趕十分接近。而每回合的限時時間越來越短，每回合十秒、每回合八秒、每回合6秒，帶動著游戲節(jié)奏不斷加快。

　　“好機會！”一名隊員見到前一人在探路后，屏幕上方留下了一個非常好的標記地雷機會，飛身一躍重重地拍向那個位置。

　　“??！”全場響起了女生們的尖叫聲。

　　大屏幕后的支架被壓斷了，整塊屏幕斜躺了下來，剛才拍打屏幕的葉嘉良隊友也摔在屏幕上滾落下來，樣子非常狼狽。

　　場內(nèi)傳來各種窸窣的聲音在討論著突發(fā)的狀況，很多眼神也在偷偷投向程可和程妙心，開始擔心起他們來。

　　霍弘文趕緊帶著兩個工作人員上了臺，仔細檢查大屏幕斷掉的支架。

　　“霍老師，這個一時半會真修不好。”

　　“那好吧?！被艉胛陌矒崃艘幌氯~嘉良隊伍，然后拿起話筒面向全場：“非常抱歉各位，因為這次意外，本場比賽不得不……”

　　觀眾們已經(jīng)忍不住躁動起來，這時程可卻突然站起身：“霍老師！請問，能不能把屏幕完全放平？”

　　霍弘文望向兩位工作人員，得到點頭確認后回答了程可：“可以的?！?p>　　“那麻煩請放平屏幕并固定好，我可以展示我的作品?！?p>　　在更加喧鬧的議論聲中，程可帶著程妙心走上主席臺，等待屏幕放平加固完成后，來到了屏幕旁。

　　隨著控制屏幕的老師按動開關(guān)，程可的作品運行了起來。

　　屏幕重新亮起，顯示出淡淡藍色的天空景象，有一些云似乎在慢慢飄動著。

　　“哥，你確定可以哦？”

　　“在熟悉場地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這塊屏幕是可以躺平的，而且它由很多塊屏幕拼接成，每塊都標記了承重200公斤?！?p>　　“那我站上去了。”程妙心脫掉了皮鞋，在程可的攙扶下，從屏幕的一角站了上去。

　　隨著程妙心腳尖的踏下，在她踩動的位置泛起了幾道水波。

　　“原來顯示的不是天空，是映著天空的水面！”已經(jīng)有觀眾忍不住叫了出來。

　　似乎還不滿足于這些效果，程妙心脫下那件本來就很好看的小風衣，拋到了一邊，露出里面的另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粉紅色絲質(zhì)的旗袍，穿著它的程妙心，慢慢從屏幕邊角踩著一道又一道水波走向中間，讓她在可愛與精致上又增加了高貴與淡淡憂郁的感覺。

　　程可拿起話筒開始了作品講解，這將大家的目光暫時拉了回來：“這個作品叫做《夢之旅》，既是源自掃雷規(guī)則的一個新游戲，也是一段美麗夢境的故事?！?p>　　程妙心優(yōu)雅地抬起腳，在屏幕上劃了個半圓，打開了菜單選項，然后在其中輕輕地兩下踩動了“演示”。

　　只見一些細線將屏幕分成了很多正方形的小塊，程妙心每踩動一塊，就會在這個位置顯示一個數(shù)字，而很多同樣地數(shù)字，也會向各個方向彈出去，仿佛是為了防止那個數(shù)字被玩家踩到不容易看清。

　　“這個游戲是掃雷的逆向規(guī)則，可以稱之為避雷，從左下角到右上角，是我們追逐一個夢的旅程，但是有一個個的雷等著把我們叫醒。

　　“每一步的走動，都會提醒我們在這里的周圍位置，有多少個雷。然后我們要小心地避開，不能踩到這些雷。”

　　隨著程可的介紹，程妙心也繼續(xù)優(yōu)雅地走著步子演示如何避開雷向前走動。

　　“如果，我們不小心踩了雷，就會結(jié)束夢境，回到現(xiàn)實中來。”

　　程妙心此時故意踩向一個有雷的位置，隨著顯示屏上一陣讓人眩暈地旋轉(zhuǎn)，腳底的畫面成為了城市的一處街景。

　　程可繼續(xù)著作品的介紹：“我設(shè)計了四個難度，入門級會始終顯示走過的路徑和路徑上每一個位置的周圍雷數(shù)；初級只顯示路徑，不再顯示雷數(shù)；高級的除了當前腳踩的位置，完全不顯示之前的路徑和雷數(shù)。

　　“至于困難模式，我將會在試玩環(huán)節(jié)，向大家展示這個模式。它除了高級模式的要求，還會隨機選擇一首音樂，從第十個音開始，需要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來踩動。

　　“不論是踩到了雷，還是與音樂節(jié)拍差了一秒，都會跌回現(xiàn)實中，輸?shù)粲螒?。?p>　　觀眾們開始發(fā)出一些贊嘆聲，程可走向主席臺上一個略高的位置，方便看清整個屏幕，然后拿出耳麥戴上，向程妙心點了點頭。

　　程妙心也戴上了一只單耳的耳機，重新用半圓劃出了菜單選擇，這一次，她兩下踩動的是“困難模式”。

　　“困難模式啟動，正在隨機布雷……正在隨機挑選音樂……”觀眾們第一次聽到了游戲本身的聲音，“請玩家走向夢的出發(fā)點?！?p>　　屏幕一個角落的水面天空畫面里開出一朵荷花來，程妙心小跳著步走進了荷花所在位置，她走的每一步，依然是道道水波。

　　“夢之旅，啟程?！逼聊贿h端的另一角，又開出了一朵花，那里就是夢之旅的終點，而細線也再次出現(xiàn)，展現(xiàn)出那幾百個方格。

　　“前，前，……”程可輕聲指導著，他知道一開始不能太快，在之后的進程中，他不僅要記住路徑、記住雷數(shù)、準確分析雷所在位置，更要能在節(jié)拍來臨前準確地發(fā)出指令。

　　程妙心也輕輕地走動起來，每走一步，除了周圍雷數(shù)的數(shù)字飛散，還觸發(fā)出一個渾厚的管風琴聲音來。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在第七第八步的時候很多觀眾已經(jīng)聽出了這聲音旋律。坐在幾乎是會場最后排的程妙心同班同學們更是一齊大聲地唱了出來為程妙心提醒節(jié)奏：“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p>　　同學們的關(guān)愛，讓程妙心一瞬時感動到眼眶都濕了，但她還是得咬緊牙，繼續(xù)仔細地聽程可的指令，也繼續(xù)按照節(jié)奏穩(wěn)穩(wěn)地走出一步，又一步。

　　“Hey Jude， don't be afraid。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卑殡S著悠揚的管風琴聲，合唱的聲音也越來越響，那分明是其他的參賽選手，媒體記者，甚至是評委老師們都跟著唱了起來。

　　歌唱得越來越快，程可和程妙心這時是全場最專心致志高度緊張的人。

　　程可持續(xù)準確地分析著雷區(qū)并有節(jié)奏地喊著指令：“退，左，上，退，左，左……”

　　程妙心也是得益于多年的鋼琴練習和格斗訓練，精確地按照節(jié)奏走動著。

　　“Na na na nanana na， nanana na， hey Jude...

　　“Na na na nanana na， nanana na， hey Jude...”

　　到最后這已經(jīng)完全是全場在高唱，程妙心在閃轉(zhuǎn)繞開最后幾處雷后終于踏上了夢的盡頭。

　　屏幕上，一道焰火組成的路徑再次走了一遍程妙心之前的游戲路程，所有的雷也都顯出身來，化成了更大更美麗的焰火海洋。

　　“牛奶與巧克力！牛奶與巧克力！牛奶與巧克力！”突然響起這個名字，那是同學們帶頭的叫喊。

　　程可早已經(jīng)滿臉汗水，他終于可以調(diào)整呼吸，趕緊取下耳機深深地喘著氣。

　　程妙心也已經(jīng)累到顧不上形象，直接癱坐在了這巨大的屏幕上。

　　全場都在滿屏幕地焰火照耀中歡騰著，程妙心的同學們更是拼命從記者們身邊擠出來，奔上主席臺，爬上屏幕，簇擁著她慶祝。

　　評委席上的霍弘文，早已經(jīng)站起身，他穩(wěn)重地拍著手，但是眼神里，只有臺上還在喘著氣地的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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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線：

　　2021年10月，程妙心從媽媽的訊息中得知爸爸受傷。

　　2021年11月1日，牛奶與巧克力閃耀科技節(jié)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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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告：

　　“妙妙，其實你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