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尋覓

　　悟空愣愣地看著我。

　　或許是他被我唬住了。

　　又或許在他的字典里，

　　就沒有“意志強加”這四個字。

　　“我要回去了，”我說：“這里一點都不好玩。”

　　“數(shù)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fēng)色暴，梅子青時節(jié)。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悟空輕輕吟誦起了詩詞。

　　“你以為你給我吟詩作畫的話，我就會喜歡嗎？”我說道：“酸溜溜的詩詞，有什么好的？”

　　悟空又給我變幻出五彩繽紛的彩球和金光閃爍的星星，給我制作出紅珊瑚綠珊瑚以及那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但我依然表現(xiàn)出很不喜歡的模樣。

　　如果我身旁是一個浪漫而溫暖的男人，我會很開心。但悟空只是一只猴子。

　　終于，他閉上眼睛，輕嘆道：“趙穎，你和我曾經(jīng)認識過的一個人真的很像。我與那人的一切，就像一粒種子，已經(jīng)在我心底生根發(fā)芽了。所以，當我失去她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痛不欲生。我以前所做的一切，所努力追尋的一切，如果沒有她的存在，就毫無意義！”

　　悟空癡癡的眼神看著我道：“當我的元神，從冰凍中蘇醒，我就拼命找她，我奔跑！我尋覓……最后卻怎么也找不到……”

　　雖然我很同情他，但我還是離開了他。

　　畢竟我不想做謝冰瑩，

　　不想成為他尋找的那個人。

　　悟空讓我明白，他曾有過的齊天大圣的榮耀，他曾大鬧天宮的輝煌，在失去心愛的女人面前，根本就不重要。他的過去是一場漫長的跋涉，經(jīng)受了無數(shù)的風(fēng)暴和雷雨，最終卻變得一無所有……

　　我沒有愛過一個人，

　　我不明白愛為什么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我才十八歲，

　　愛情在我眼里，

　　是十分美好的向往。

　　我不想因為他與謝冰瑩之間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影響了我對愛情的憧憬與希望。

　　其實，我在心里也是怨著他的，

　　怨他攪動?xùn)|海，

　　怨他惹禍幽冥，

　　怨他大鬧天宮，

　　如果不是這樣，

　　他就可以安心地和謝冰瑩一起過他們開心的小日子，

　　又何必千里迢迢地來找我？

　　男人啊，為什么只有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珍惜？

　　想起謝冰瑩，就有一種奇異的、酸楚的、悲傷的情緒注入了我的血管里，讓我想要遠離他。

　　雖然我知道，

　　春日的藍天里也會有陰云飄過，

　　也會響起春雷，也會落下驟雨，

　　但老天強加的禍事是一回事，

　　自己去自找的禍事又是另一回事。

　　愛是永遠，

　　然而這個世界其實沒有永遠，

　　有的只能是珍惜眼前，

　　珍惜當下，

　　珍惜枕邊人。

　　我要的，

　　是一個安分守己的男人，

　　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要能讓我感受到溫暖，

　　都要能消除我心底的寂寞。

　　黃昏的時候，

　　我們可以手牽著手，

　　坐在小亭子里，眺望湖面，看落日水波，聽船夫歌唱；

　　深夜的時候，

　　我們可以跨上窄窄的石級，

　　一路穿花拂柳，

　　看流螢滿階，聽蟲聲唧唧；

　　白天的時候，

　　我們可以踏遍千山萬水，

　　闖過刀山火海，一起看愛的顏色，

　　一起聽愛的聲音，

　　一起因愛而心跳加快，

　　因愛而呼吸急促。

　　告別悟空，

　　我又回到了湖邊。

　　湖里泛起的漣漪繼續(xù)擴散，

　　小朋友扔出的紙飛機繼續(xù)翱翔，

　　大爺大媽們盡情地舒展身體，

　　說笑的男男女女們在互相逗樂。

　　剛才安靜的湖邊，

　　又重新喧鬧起來。

　　我經(jīng)過大媽的街舞臺，

　　我經(jīng)過大爺?shù)南笃灞P，

　　我和小弟弟們一起捉迷藏，

　　我和小妹妹們一起踢毽子，

　　直到我感覺悟空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遠了，

　　我才離開湖邊，

　　去往鬧市。

　　路過十字路口，人們在紅綠燈中有條不紊的穿行著，看似熱鬧喧嘩，但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擦肩而過又視而不見。

　　我緩步前行，很快就到了路中央。

　　這時，一陣花香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是你嗎，孫悟空？”我喊道：“躲躲閃閃地，干什么？”

　　“哎呦呦??——，你剛認了孫悟空，就忘了老朋友啦？”充滿誘惑力的聲音響徹四周，讓我的心也隨之跳動。

　　這不是孫悟空的聲音。

　　我怒道：“你到底是誰？”

　　下一刻，鬧市不見了，

　　十字路口沒有了，

　　連紅男綠女都不存在，

　　只有一片蔚藍色的世界。

　　我看著這個世界，

　　點點星光在神秘的礁石間漂蕩，

　　未知的晶石斜插在深藍色的土地上，散發(fā)出妖異的藍光，

　　沒有一絲水的痕跡，

　　夢幻的天空中閃爍著一顆白色的烈日，照著這片神秘的大地，

　　隱隱的還能感覺到風(fēng)的氣息。

　　這是哪里？

　　又是那片奇特的虛空嗎？

　　跟我喊話的，不會是孫悟空，

　　那又會是誰呢？

　　感覺到背后有涼風(fēng)襲來，

　　我忽地轉(zhuǎn)身，

　　就看到她站在我面前。

　　“何仙姑？”我驚道。

　　我第一次遇見悟空，

　　就是我被八仙中的曹國舅糾纏的時候，

　　那時悟空力敵曹國舅，

　　輕而易舉就占據(jù)上風(fēng)，

　　后來藍采和與呂洞賓引漢鐘離、鐵拐李、何仙姑、韓湘子、張果老盡皆出現(xiàn)在曹國舅身邊，

　　因此我便認識這何仙姑。

　　她最大的特點，

　　就是手持荷花。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呦呦呦，你終于認得奴家了?！?p>　　“我不是楚若靈，”我急道：“那日我跟曹國舅就是這么說的?！?p>　　“是嗎？”何仙姑妖艷的聲音傳來。

　　我立刻感覺到呼吸困難，慢慢的臉也開始漲紅。

　　但是我趙穎個性要強，

　　豈能就此求饒？

　　更何況，我的確不是他們要找的楚若靈，

　　縱然我磕頭求饒了，又有用嗎？

　　“你這個小丫頭，還挺硬。”何仙姑再施法術(shù)，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飛去。

　　我一顆心里，空蕩蕩的，只覺得凌厲風(fēng)聲不斷從耳邊掠過。

　　我只看到何仙姑輕輕地擺弄她手中的荷花，

　　一堆的礁石被她輕輕卷起，

　　沿著我飛行的軌跡砸來，

　　礁石的速度越來越快，

　　與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劇烈的恐怖，猝然襲上我的心頭，

　　我全身冷汗，微微顫抖，

　　“孫悟空！——”

　　我放聲喊叫。

　　這是女人遇到危險時的本能，

　　去呼喊求救那個最有安全感的男人。

　　只有一秒，或者，更短，

　　我就感覺時間忽然停止，

　　在場的何仙姑定住了，

　　那搖擺的荷花也停在了45度角。

　　瞬間閃移！

　　悟空的身影有如游龍，

　　登時竄到了我的身邊，

　　抱緊了我。

　　然后，

　　又是一瞬間的跳躍，

　　我被他平穩(wěn)地放到了地上。

　　下一刻，

　　一切恢復(fù)正常，

　　荷花繼續(xù)擺動，

　　何仙姑松弛了僵住的笑容，

　　那堆礁石重新移動，

　　在我原本應(yīng)經(jīng)過的位置互相碰撞，

　　“轟——”的一聲，

　　碎石亂散，

　　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