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德王初長成

　　“慕容英在我手中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我的最終目標不是他。只是通過這件事，我發(fā)現(xiàn)慕容英身邊還有一位高人，完全看穿了我們的計謀。”

　　夜風(fēng)習(xí)習(xí)，撩起了紅燈夫人遮面的紅紗巾，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櫻桃般的小口。阿史那一下子看呆了，隱藏在紅紗巾中的容貌一定傾國傾城。紅燈夫人似乎驚覺了，又驀地轉(zhuǎn)過頭，背對著阿史那。

　　“太子，如今相持天和關(guān)已無多大意義，而且據(jù)我們在東月國的密探所報，東月國與南幽國簽署了結(jié)盟書，南宮純令呂力行發(fā)兵北方四鎮(zhèn)。呂力行沙場宿將，為人謹慎，如見城池防備空虛，必然攻取，太子還是及早撤兵回防為好。我聽說有幾個部落首領(lǐng)對太子冒然出兵之事頗有微詞，等北方四鎮(zhèn)穩(wěn)定之后，太子也需趕回大庭，向大汗解釋一番?！?p>　　阿史那點點頭，又皺著眉頭道：“東月國與南幽國聯(lián)兵結(jié)盟，豈非對我北邙國大大不利？”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此次結(jié)盟不過是為了兵圍天和關(guān)之事引發(fā)，一種形勢上的利益所在。南宮純生性嗜殺，貪戀美色，蕭天在太子之事上優(yōu)柔寡斷，我預(yù)料兩國日久必生內(nèi)亂。時機成熟，太子踏馬南下，賞錢塘春潮，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指日可待?！?p>　　這番話用一種優(yōu)美的聲音款款敘述，不禁令阿史那如癡如醉。一盞紅燈倏地升起，等阿史那驚覺時，紅燈夫人的身影渺渺。

　　大青山駐地，斥候來報，北邙國連夜撤兵。薛明和秦風(fēng)聯(lián)袂登上瞭望臺，果見前方一個人影都沒有，帳篷與馬匹不見蹤影，只有篝火還在熊熊燃燒。

　　薛明松了一口氣，“大將軍真是料事如神，北邙兵果然撤走了?！?p>　　秦風(fēng)卻心里一沉，這阿史那的確是個將才，深夜撤兵有條不紊，還利用篝火產(chǎn)生的煙霧迷惑對方，他日必成南幽國心腹大敵。

　　夜水右相府邸，李道君正在書房寫一道辭官奏章。使團回國后，李道君將結(jié)盟書呈給蕭天，得到了蕭天的嘉獎，但這趟東月國之行令李道君感慨萬千。特別是他見到溫文爾雅的南宮業(yè)一夕之間從太子變成惶惶喪家之犬，那種頹喪卻不甘心的樣子，深深印入他的腦海。玉莞紅美麗高貴，轉(zhuǎn)臉翻身為云覆手為雨，冷酷到以親子作餌，在權(quán)力面前，所有的人性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是前朝舊臣，能得到蕭天的賞識，是因為他曾有恩于蕭天，加之蕭天故示胸懷，但誰能猜測以后會發(fā)生什么變故呢？他的皇兄李道衡封為公爵，被幽禁在夜水附近的一座山莊內(nèi)，終生不得踏出山莊一步。官場也是一樣，以前他事事不參與，平安地度過了幾年，可是他知道前任霍功成是怎么死的。為了權(quán)力，什么生死情義也不值一提。

　　正想的出神，管家來報，大將軍前來拜訪。李道君剛轉(zhuǎn)過身，傳來慕容英爽朗的笑聲：“李大人，我特來賀喜?！毙β曇宦?，慕容英走入書房。

　　李道君苦笑道：“何喜之有？”

　　“李大人出使東月國，不辱使命，談笑間令北邙國退兵。不動兵戈，不傷民財，大功于國啊?！蹦饺萦h(huán)顧書房一眼，“書房布置別具一格，李大人真有閑情雅致?！?p>　　“我哪有什么功，如不是大將軍那封密函……”想起密函，李道君在書桌上一陣翻找，拿起一封信遞給慕容英，“這是東月國玉……皇后讓我轉(zhuǎn)交給大將軍的?！?p>　　慕容英接過信，并不避諱，沿火漆處撕開了封口。信封內(nèi)滾落出一朵半舊的珠花，材質(zhì)普通。李道君覷眼一瞧，暗自奇怪玉莞紅寄一朵舊珠花干什么。慕容英卻將珠花托在掌心，久久凝視，眼角竟有淚花閃動。

　　李道君故意輕咳一聲，慕容英收起珠花，展顏一笑，“故舊之物，觸景傷情，李大人不要見笑?！闭f著瞟見書桌上的奏章，口中輕咦一聲，不由拿起一看。

　　“李大人，你要辭官歸隱？”

　　“我是庸庸碌碌之人，居此高位心生慚愧而已。”

　　慕容英放下奏章，深深看了李道君一眼，“我知道李大人品性清高，自認這勾心斗角的官場不適合你。但你聽過一句話沒有，眼不見為凈。你在皇上身邊為官，皇上日日能見到你，所以才信任你。一旦你辭官歸隱，離開了皇上的視線，皇上還會那么放心嗎？只怕到時候你的下場比李道衡好不了多少。”

　　李道君心中一驚，一入官場深似海。慕容英說的不錯，當(dāng)一個人在一種環(huán)境中被侵染得太久，想清清白白地跳出來，那是太難，太難了。

　　天圣十五年。

　　三座王府分別營建完畢，蕭天為示公平，王府中規(guī)格布局幾乎差不了多少。這段時期，南幽國內(nèi)外承平，蕭天很滿意封王之舉，但他不會想到，平靜的下面孕育的風(fēng)波越來越大。

　　德王府。

　　蕭逸聚精會神地描摹一張美人圖，連慕容婉悄悄來到身邊都不知道。慕容婉是端著一碗?yún)⒉枳哌M來的，德王府的丫環(huán)侍女眾多，但慕容婉并不信任她們，凡是蕭逸身邊的雜物，她都親力親為。

　　放下茶碗，慕容婉不由打量起蕭逸。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個頭已比她高了不少，面如冠玉，玉樹臨風(fēng)。臉部的輪廓既有著超過女子般的細膩柔和，舉手投足間又有著男子獨特的瀟灑。總之，這是一張令女人心動的臉。

　　她的目光又落在蕭逸描摹的美人圖上，蕭逸自小博學(xué)多才，近幾年慕容英更是將雅先生引薦為蕭逸的老師，學(xué)些韜略計謀及行軍陣法，除了武藝之外，蕭逸均有涉獵。

　　畫中的美人柳葉眉，瑤鼻瓊口，圓潤的眼睛，輕顰淺笑，尤其是玉腕處印著一朵梅花，平添幾許溫婉。

　　“她是誰？”慕容婉不禁開口問道。

　　蕭逸嚇了一跳，見是慕容婉，臉龐微微發(fā)紅，“噢，這是我照古書上關(guān)于美人描述隨手畫的。表姐進來，也不招呼一聲?！?p>　　慕容婉抿嘴一笑，她陪伴蕭逸多年，對蕭逸的習(xí)慣知之甚深，蕭逸只要話帶謊言，面色就會微紅。慕容婉也不點破，信口道：“靜王下個月初九即將舉行婚禮，殿下也想娶個王妃進府吧?！?p>　　原來于貞貞為了更好地控制蕭偉，向蕭天提議，將于春的女兒于顧影選為靜王妃。

　　“才沒有?！笔捯菝嫔t，他的思緒回到了幾日前的那一幕。

　　蕭逸進皇宮向蕭天請安后，坐著馬車回轉(zhuǎn)德王府。蕭逸是個內(nèi)斂的人，他沒有選擇走大道，途經(jīng)鬧市擾民，而是選擇沿著夜水河的一條小道回府。

　　這條小道周邊是一派鄉(xiāng)野景色，禾苗抽穗，炊煙裊裊，許多農(nóng)戶駐足在田間地頭，好奇地張望著這個龐大的車隊。出于安全考慮，不僅慕容婉同坐馬車貼身相護，慕容英還派了錢雷和萬電騎馬分立左右，另挑選了五十名武士做隨行護衛(wèi)。蕭逸禁止護衛(wèi)們在車隊前喝道，盡量不干擾百姓們的出行。

　　窗簾半開，蕭逸流目四顧，夜水河上漁船川流不息，岸邊搭建了不少簡易的窩棚，漁民在河中撒網(wǎng)捕魚，只能將家中比較幼小的孩子寄放在窩棚中。那些孩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盡管蕭天在國內(nèi)抑制豪強，積極改善貧民的生活，但南幽國畢竟創(chuàng)立才十五年，戰(zhàn)爭動亂留下的創(chuàng)傷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一艘停在那些窩棚前小巧的游船吸引了蕭逸的注目，幾個少女正從游船上搬下幾個食盒，向那些孩子派發(fā)食物點心。最前面的少女一身粉紅的紗裙，明眸皓齒，面露淺笑。匆忙間蕭逸只看到了一張側(cè)臉，但他仍清晰地注意到少女的玉腕上印著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