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天降大任
此人自稱姓王名欽，以推車賣腳為生，前些日子在涿縣遇見一位自稱叫高文才的客商，送了他兩三錢碎銀子，讓他捎給呂大人一封書信，并說什么請呂知縣提前準(zhǔn)備，他高文才半月后趕到。那王欽邊說邊伸手去懷中掏信，突然，臉色陡變，不住地身上亂一摸，口中喃喃自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書信明明貼身揣在懷里，王欽進縣城時信還在，不想到了公堂，卻不翼而飛！
“你不會是戲耍本縣來的吧？”呂知縣冷靜地盯著王欽的眼睛。
“老爺明鑒！”那王欽磕頭如雞啄米，“小人就是長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騙到大堂上?！?p> 也是，如果是行騙，假如他知道信丟失，那就悄悄走掉，高文才去哪里找，這王欽又何必多此一舉，投到衙門里找這份不自在？
高文才書信里寫些什么，呂知縣不得而知，然而，這信是王欽不小心丟失，還是被賊人有意偷去了？賊偷那書信有何用處？呂老爺想不出所以然來：“那你且與本縣說說，那高客商生得是何等模樣？”
王欽回憶道，那高掌柜比他王欽略高略胖，白面一皮，大眼睛，五綹短須，一身綢緞，說話慢吞吞的……
知縣微微點了點頭：“那高掌柜讓你送的乃是公文。若按常規(guī)，你這頓板子是免不掉的。本縣念你還算誠實，板子先寄下。不過，你人是不能走了，先在這里委屈幾日，待高掌柜來了，再決定如何發(fā)落?！?p> 高文才是干什么的，要呂知縣如此看重？
這濟南府近兩年出了一名大盜，這大盜手段高強，稱得上來無影，去無蹤，起先偷富戶，偷得上了癮，連官銀也敢盜??；此賊作案范圍廣，常常是指東打西、聲南擊北，全府一州十五縣無不受其一騷一擾。官府或派捕快暗地緝訪，或伏一精一兵守候埋伏，結(jié)果，銀子照丟不誤，那大盜連個影兒也沒人見著。官員們整天心驚肉跳，有一回那盜賊在平原縣作案，由于戒備森嚴(yán)沒有得手，這賊居然把知縣的大印盜取到手，蓋在女人用的“騎馬布子”（相當(dāng)于今天的月經(jīng)帶）上，懸掛于城門前，這真是奇恥大辱啊。怕他再做出更離譜的事，知縣只好與賊人妥協(xié)，被他勒索去百兩黃金……知府老爺百般無奈，唯有自稱無能，寫出公文向上司呈報，請求派得力人員來濟南破案擒賊。據(jù)派往京城的內(nèi)線人員探知，朝廷已責(zé)令刑部滿漢兩尚書聯(lián)合簽發(fā)公文，著直隸總捕頭高文才親自前來捉拿盜賊。得到準(zhǔn)信兒，濟南知府及一十五縣的知縣日日翹首企盼，盼到今天，連高文才的屁也沒聞到一個，僅章丘接到一封信，信還給丟一了。你說煩惱不煩惱！
2.欽差從身邊冒出來
丟失信件的事過去到第五天，天氣驟變，北風(fēng)刺骨，傍晚，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呂知縣晚飯也顧不上吃，把捕頭郭岳并一幫捕快喚到后衙，吩咐道：“月黑殺人夜，風(fēng)高放火天，縣里剛剛收完的稅金，未及上繳府衙。一十五縣惟獨章丘失竊數(shù)量最少，怕賊人該惦記這里了吧？今夜一定要嚴(yán)加巡防，丟一了銀兩，我這頂烏紗戴不成，你等也休想消閑了?！惫额^連說不敢松懈，當(dāng)即分派手下如此這般戒備去了。安排完，呂金吾正要吃飯，牢頭來報，說那個丟信的王欽定要呂老爺親自去牢里，有天大的事情告知。
一個販夫走卒，有事稟報就是，膽敢把朝廷命官驅(qū)來使去！呂老爺憋著一肚子火氣來到監(jiān)牢，見王欽斜坐在谷草上打盹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今夜要是說不出天大的事，莫怪本縣的板子不留情了！”
王欽微睜雙眼，把呂金吾看了一遍，突然身一子筆直地坐起，低喝：“章丘知縣呂金吾接旨！”呂老爺抬頭看時，那王欽手中多出了一份朝廷的公文。如果這公文上有了皇上御批，那就可以當(dāng)圣旨用的！呂金吾大吃一驚，撲通跪倒在地！
這是一封經(jīng)皇上御批的刑部文書，令濟南府全力協(xié)助高文才捉拿欽犯，一應(yīng)人等全歸高氏號令，捉到此賊，直接押赴京都，當(dāng)?shù)馗骷壐弥挥信浜蠀f(xié)助，不得干預(yù)辦案。原來眼前這位自稱王欽的腳夫，就是欽差高文才，王欽可不就是王命欽差的意思嘛！呂老爺嚇出一褲襠尿來，多虧沒對欽差施刑，否則這場面如何收拾！
“休怪下官失禮。大人實在神龍見首不見尾……”
“貴縣不必自責(zé)。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況且高某就想以這種方式過來，以免打草驚蛇。今夜大雪，賊有可乘之機，大人……”
“托上差的虎威，下官已略做了安排。是不是把捕頭郭岳喚來，由欽差大人面授機宜，然后，下官替大人接風(fēng)?！?p> “兩件都不必了?！备呶牟耪f，“今夜你我都忙，咱們有話明日再說?？h尊可著人送高某到驛館，其余的不勞再費心。”
送走高文才，呂知縣仿佛從噩夢中醒來，多虧今夜有預(yù)見，一精一心安排巡守，不然，讓那上差抓到把一柄一，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匆匆喝下幾杯熱酒，命下人取來風(fēng)衣披上，呂老爺親自去了郭岳那邊。高文才今夜露面的事，只他和牢頭幾人知道，作不得證的，若是在這當(dāng)口丟一了官銀，姓高的一推六二五，他呂大人卻脫不了干系！
話說這高總捕頭年剛不惑，為人機敏老練，經(jīng)他手破獲的奇案疑案不計其數(shù)，在江湖上是個令盜賊聞風(fēng)喪膽的人物。高文才經(jīng)一番深思熟慮，從種種跡象看，濟南府水深莫測，假如他大張旗鼓地前往，賊子嗅到風(fēng)聲，躲藏起來，教他哪里尋找去？這才選擇了虛晃一一槍一，秘密到任的方式。
高文才剛在驛館下榻，就聽窗戶被輕輕叩動三下。他咳嗽一聲，那窗子無聲開啟，從外面飄進個通身雪花的夜行人，此人是高文才的徒弟兼助手呂鐵。呂鐵機靈敏捷，有著一身絕世好功夫。參見過師傅，呂鐵請示：“弟兄們都準(zhǔn)備好了，只待大人下令呢！”
高文才道：“你那個本家老爺已把人手全力安排看守銀庫。其實是多余的，賊不可能惦記銀庫的。”
“大人如何得知？”
高文才微微一笑：“賊人得以暢通無阻地作案，除了手段高超，更說明他官府中必有內(nèi)應(yīng)。高某今天露了面，那賊想必已知道，為了挫挫我的銳氣，他豈有不做出點什么的道理？濟南惟獨章丘失竊最少，說明呂大人看守得嚴(yán)謹(jǐn)，賊不會自討沒趣的?！?p> 呂鐵輕輕點了點頭，兩人略一收拾，悄悄從窗口飛出，消失在夜色中。
3.連破兩計
蔡老員外把家人安頓好，他自己坐在客廳里品丫環(huán)夏蓮為他煮泡的秋茶。大約亥時，聽到院子里輕輕咳嗽聲，老員外便輕聲問：“到了嗎？”夏蓮棉簾兒挑開，高文才師徒兩人進入，賓主見禮畢，高文才低聲問：“老員外，都到齊了嗎？”
蔡老員外兩手舉在空中，拍了三下，就見院子里東西廂屋里嗖嗖嗖躥出十幾條身影，個個身手矯健。這都是高文才從刑部捕快中挑選的一精一干助手，齊刷刷站在雪里聽令。
高文才點點頭，示意呂鐵可以照議定的方案布置了。呂鐵帶著弟兄們退了下去。這邊，高文才依然和老員外喝茶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