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夜光濃濃

　　蒲鳴歡伸出小手摸了摸，喃喃自語道：“這個面料…應(yīng)該要不少錢呢吧？！”

　　高葵聞言微怔，隨后趴在蒲鳴歡的耳邊。說話的聲音，輕而柔和。

　　隨著高葵的緩緩起身，滿腹困惑的蒲鳴歡驀然眨眸，并然頓開茅塞。

　　“那幾個小丫頭呢？”

　　“都早早睡下了，所以就沒叫醒她們！”

　　路延趁幾人在閑談之際，從走廊的角落處抱出了一個‘葫蘆’形狀的暖鵝黃色雙肩背包。

　　“師父！背上瞧瞧！喜不喜歡？！”

　　路延話音未落，便與魏禾兩人一同拉起蒲信。

　　蒲信整個目瞪口舌，激動到不能自已。背好在兩肩后，樂得迅速轉(zhuǎn)了一圈：“你…你們幾個孩子做出來的？師父喜歡這個大葫蘆！”

　　高葵和緋扇二人坐在了倚欄旁，嘴角情不自禁地紛紛上揚(yáng)。蒲鳴歡則是蹲著身子，趴在石桌邊。捧腹大笑，開心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哎喲！老蒲?。∵@這這這這…這個玩意兒是不是都能把人給裝進(jìn)去了？這你以后要是扛著它出門去，要是有像老烏雞那樣故意沒事找事的！直接用葫蘆給她收進(jìn)去！”對此前所未見過的一眉膳師，滿眼皆是不止住的驚奇。伸出手摸了一下，不禁發(fā)出感慨。

　　“對！對！說得對！”樂以忘憂的蒲信聽后嘿嘿大笑，滿面的春風(fēng)得意。

　　“爹！給我背背行嗎？”

　　“不行！”

　　“哎呀…就一小會兒！”

　　“走開走開…”

　　魏禾輕微側(cè)頭，倚靠在紅柱前，兩腳前后稍稍交叉。暖熱近在咫尺，凜若冰霜的淡眸中，倒映著鮮紅濃烈的燭火，彷佛消融了幾分。她轉(zhuǎn)目遙望，那輪遠(yuǎn)塵莫及的半月……

　　放眼觀萬靈，山川景物浸沒。盡被絮絲般的月霧籠罩，似乎又淡泊如雪液。暮色藍(lán)幽四合的夜空，細(xì)聽春花開冬葉落的聲音。

　　舟與歸仍然一件束腰寬袖內(nèi)銀墨袍，將長肩瘦實(shí)的硬朗身段勾勒得完整無劣。一人獨(dú)處樓閣頂端，仰頭平躺在高聳偌闊的屋檐之上。右手枕于腦后，單膝曲起。呼吸起伏淺穩(wěn)，任由柔和凈純的月光傾盡灑落在其身上，兩者之間的距離，似乎觸手可及。

　　舟與歸正半合著眼眸欣賞月景，只聽身側(cè)窸窣的腳步聲漸潯漸近。

　　“聽說晉王，今日特意移駕至大廳用的晚膳。嗯？”周身一襲夜行衣的奉違，屹立在黑夜中的體形修長。以黑紗遮面，只露出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神。坐在舟與歸的近旁，語氣聽似敬意十足卻多為調(diào)侃。

　　舟與歸已然緊閉雙眸，聞之，自始至終地從容淡漠的模樣，似乎并打算不予理睬。

　　早已習(xí)以為常的奉違嗤笑出聲，慢條斯理自顧自地漫談起來：“往年的這個時候，想必應(yīng)該是當(dāng)朝圣上巡下探查民情之日吧！若是按照地域順勢而行，只剩下以南鴛鴦渡，至西倚云端…”言罷，奉違不動聲色，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沉邃的雙眸，疑似打量。

　　片刻過后，果然不出他所料，舟與歸再次緩緩睜開兩眼。卻許久一言不發(fā)，只直夠夠地盯著掛在高空中的那輪皎月，宛若魂無神呆。

　　“晉…”

　　“你所言之辭，提醒的已經(jīng)足夠讓我理會明了！次子無望大業(yè)！身處安適劣境，我怎會不比任何人都想要回去，！”

　　舟與歸自幼拜嚴(yán)師，入門習(xí)練武藝。有一副看似清瘦實(shí)則肌肉勁壯有力卻又不失輕盈靈捷的好身軀，主以近搏攻戰(zhàn)為善于。

　　因此絲毫不借助支撐外力，單憑腰腹力量，便可驟然挺起上身。

　　“我之前說過，是有辦法可以讓你提前離開！就是手段不怎么高明…”

　　“提前離開…提前離開！”

　　舟與歸嘴角輕啟，一想到回歸營地，暗淡的目色燃亮幾絲。心中隱不住的是涌喜。終于正面去看了奉違，只覺他的眼神是十分篤定自信，沒有尋常那種唇齒玩笑話的慵松和散漫。

　　“你的手段何曾幾時會高明過！”舟與歸抓住機(jī)會第一時間訕笑譏諷，倒是沒急著去追問奉違有什么計策。

　　“讓倚云端消失！是足夠徹底的消失，不復(fù)存在的那種消失。”

　　舟與歸看不清奉違的面目，但能感覺得到這人壓著嗓子，一連氣兒說了三個‘消失’的話中，滿滿蘊(yùn)藏的是迅猛到不可阻擋的強(qiáng)悍氣勢。倘若細(xì)細(xì)品味，便會察覺到還有一部分征服濃烈的欲望心理。

　　奉違與舟與歸就那樣定定對望了少焉，這才頓時意識到自己表露過多的情緒。甚至差些失常，眼神不禁開始隱約閃爍擔(dān)慌。

　　某人行若無事…使他未能深料到這一點(diǎn)…

　　“下次若是還想繼續(xù)揶揄我，要么尋個好時機(jī)！要么…自己先是一個正常的人！”

　　垂首的奉違一時晃神，抬頭再望。舟與歸的背影傲然獨(dú)立，拂塵離去。

　　奉違獨(dú)自坐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張邊沿已經(jīng)破皺的信紙。反復(fù)覽閱，字字重新仔細(xì)感受。剛勁精煉的字跡，仿佛是在時刻警醒著他那顆時浮時沉的心……

　　夜深人靜，透窗偷量，樓閣的第二層故然還有微乎其微的燈火搖曳。

　　長孫盛僅披一件單衫立于畫桌前，眸眼情意深。隔窗而望，望眼欲穿。蒹葭之思，思的是桌上的畫中女子，魂牽夢縈，那是癡情男兒郎昔日鐘情至終的心上人。

　　桌邊窗旁，有一朵的并蒂蓮花苞，欲待盛放。

　　穿過層層重墻阻礙，映照對面的那側(cè)，便是幽靜雅致的書香戴宅……難以入眠的戴菱，側(cè)坐在閨閣的圓鏤窗前，盯著那盆中凋落干凈的并蒂蓮入神，五味雜陳。

　　借著稍亮的月線，低眸去瞧手中仍舊未完成的香囊。針線在旁，拿起后放下，又再次拿起…反反復(fù)復(fù)許多幾次…

　　后半夜的習(xí)風(fēng)不免有些沁涼，直吹得一對對思念無逢的眷情戀人思緒驚醒。不得不去抓緊亦或?qū)ふ沂种屑磳h落、隱現(xiàn)的姻緣紅線，即便垂死掙扎的結(jié)果體無完膚，直至道盡途窮…

　　東方將白，暗揮迎明。

　　次日清晨，自高空朝下俯瞰周面環(huán)山的倚云端。人靈萬物畜，悉數(shù)沉浸在醉夢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