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晝唯夜美
舟與歸素日只待在樓閣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最多也就在后院前后活動一圈，除貼身侍衛(wèi)奉違以外，極少與人交涉。原本健康的膚色，比最初剛來那時偏白了不少。少年氣概沉穩(wěn)，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
烏谷元收回視線，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陣子心慌膽顫。即使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卻僵著身子從頭至尾只捧著一碗蛋花湯羹，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地啄著喝，不敢發(fā)出絲毫的動靜。
身為親姐姐的吉烏氏不禁覺得丟人無面，以手遮臉，心下暗暗叱罵。
時間過去了許久，其他人已然愜然吃過，烏谷元依然保持原狀。兩只手端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煌氲盎?，壓低呼吸，餓得兩條腿直不停地發(fā)抖。
全場滿座寂然，眾人屏氣聚神地坐在原位，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一直等到簡單用過晚膳的舟與歸，低眸落箸。卻沒有如同來時一般的突兀，輕飄飄地留下了一句道謝的話，便獨自紛然離桌。
“唉！舟少爺！您慢走啊！”女主人吉烏氏適時開口應(yīng)承，滿臉堆著諂諛的笑容，又參雜著幾分真假。
端著典雅溫婉姿態(tài)的長孫玉璇，整頓晚飯吃出了一身的汗不說，一顆心臟緊張地直在喉嚨眼上躥下跳。直至望不到那尊神的背影，頓時沉沉地‘哎喲’著呼吸著清爽的空氣。
由始至終緊繃在弦上的烏谷元，終于一觸即發(fā)，一口氣將唇邊的蛋花湯吹出去了半碗：“噗！”
“哎呀！小心！”眼疾手快的吉烏氏，下意識伸手去護(hù)住無所適從的長孫玉璇。
“玉璇哪！身上有沒有燙到！?。俊?p> “還好還好…喂！你想干什么呀？！”長孫玉璇率先從袖中掏出小鏡，仔細(xì)打量著自己的面容。查看一番發(fā)現(xiàn)并無大礙，這才放心。
“長孫小姐！抱歉抱歉…小的并不是有意的！嘿嘿…”烏谷元接過小婢女取來的巾帕，在臉上略小擦拭了幾下。對大發(fā)脾氣的長孫玉璇，躬身賠禮道歉。
長孫玉璇面色嫌惡地拍打著衣襟，對烏谷元不勝其煩地擺了擺手。
烏谷元只得又將這位難伺候的大小姐口若懸河般的上下夸贊了一通，這才換來了長孫玉璇施舍一點的怡顏悅色。隨后屁顛屁顛地跑到吉烏氏身邊，在其耳旁十分小聲地詢問道：“姐呀！剛剛那位是什么大人物??！哪家大戶的公子爺爺？嘖嘖！這給我嚇得…”
“你一個大老爺們！怎么跟個市井嚼舌的婦女一樣，這么愛瞎打聽事兒！跟你不沾邊的??！”吉烏氏一把狠揪住烏谷元的耳朵，手上可盡得使著大勁，轉(zhuǎn)著圈兒地擰。
“姐姐姐姐…喲喲喲！不問了！不問了！您快松開吧！耳朵要扯掉了！扯掉了！”
吉烏氏放手后，烏谷元便揉著自己的耳朵坐下。剛拿起箸子就被吉烏氏一頓敲打：“出了這么大的洋相還想吃飯！去！給我看著四八！快去！”
看眼色行事的婢女們，當(dāng)即開始手腳利索地收拾著碗箸。
“我去去去去…”
烏谷元急忙站起了身，拖著略抖的雙腿，不情不愿地慢挪著腳步垂頭走開。
“玉璇！你說可奇怪啊！晉王殿下今日是怎么了？平常怎么會…”吉烏氏與長孫玉璇的私密論話，剛開始說了一半，就只聽見了來自烏谷元震耳欲聾的一聲大叫：
“晉王?。。?！”
這把正當(dāng)心染著丹蔻的長孫玉璇，冷不丁地嚇得打了個激靈。
“哎喲！嘖！”這剛直起身子去拿茶杯的吉烏氏，倒是出奇得反應(yīng)快。兩步并一步地奔過去，恨不能一拍掌巴拍死他！
惶恐不安的烏谷元下意識抬手去擋，緊忙收控住自己的大嗓門，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不說了不說了！省得隔墻有耳！哦，對了！你大哥又沒下來用飯哪??？”
面對吉烏氏操心問候，性情一向沒有耐心的長孫玉璇，沒什么好氣地回答：“腦子不好使還是怎么了？干嘛每天都要問我一遍！本—小—姐—不—知—道！啰嗦…”
字音全部落地，長孫玉璇翻了個朝天的白眼，乍然直身，離去的步伐之間還稍帶著涼沁的晚風(fēng)。
“咦？我…我怎么會有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樣的臭毛??！都瞅什么！干活！”憋一肚子不屈的吉烏氏，當(dāng)真是啞巴挨人打。也只得對置身事外的下人和婢女，發(fā)泄一下火氣。
這時的此刻，淡夜悄然地降臨下來。一輪古月在半空中斜掛，護(hù)領(lǐng)著幾顆悉數(shù)的徽星始終彼此陪隨長伴……
飯后余時，紛紛聚集在水林清華的蒲府后院。魏禾與高葵兩人，各自手拎箱籠，前后踏過小木橋，走進(jìn)遮風(fēng)的亭臺中。
距離不遠(yuǎn)處的是已經(jīng)完成功課，正坐在池塘岸邊嬉玩的路延與蒲鳴歡二人。
美玉少年在旁，水秀美景作襯。
“路延哥哥！你看那兒！有一條魚游過去了耶！”蒲鳴歡柔聲細(xì)語，大力地捶打著路延的肩膀。面容羞澀，目含水波。不停地眨呀眨呀，期盼著路延能夠配合給一個富有詩意的回應(yīng)。
沒有一點點防備的路延沒能承受得蒲鳴歡的一拳，忍不住扶著大地悶咳了一聲。隨即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打望過去，撇著嘴不以為然：“不是魚！一條小蛇而已…”
“?。。?！哪呢哪呢？！”將兩只腳泡在池塘里的蒲鳴歡聞言，原形畢露。出于生命的本能，立即拔足而起，一邊光腳蹦跶一邊閉著眼睛拼命地嚎叫。
“游過去了耶！”路延翹著蘭花指，模仿著蒲鳴歡嗲聲嗲氣的腔調(diào)。
“討厭！”嚇得還沒緩過神來的蒲鳴歡急了，照準(zhǔn)路延的胸口就是輕輕的一拳頭。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興致大發(fā)的路延：“討厭！”
“干嘛還學(xué)！”
“干嘛還學(xué)！”
“哼！不理你了！”
“哈哈！哼！不…不理你了！”
“他們兩個不會打起來吧？！”正在一筆一劃地書寫名人語錄的高葵，耳邊聽到動靜。停筆抬起頭，對無動于衷的對面人擔(dān)憂問道。
魏禾仍舊保持原狀，簡潔地說了高葵一句：“淡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