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橫風驟雨
瀾滄扶持著獨孤皇后安然滿意離去后,隋文帝恢復素日肅穆的神情。
“哎!那個自己生悶氣的怪丫頭!你呢?”
“人家怎么啦?!”仁靜瑤回身,便望見隋文帝故作端正姿態(tài),言語之間卻不失調侃的意思。原本就窩火的心緒,更加憋屈了起來。
“嗯?怎么說話呢!”隋文帝皺眉不悅,有意擺出了一副正容亢色的模樣。
“您跟皇后娘娘兩個人偷偷摸摸地說悄悄話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對人家那么兇!”仁靜瑤抱怨著,索性撒潑撒到底。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獨自低泣,不時地抹起幾下淚花。
“陛下!仁側嬪生性向來如此,您是知道的!還請陛下莫要怪罪下來!”惶恐不安的嵋?guī)Z,再次哆嗦著跪在地上。
隋文帝先是搖頭嘆氣,隨即俯下身,緩聲說道:“好啦好啦!走…”
仁靜瑤:“不去!”
隋文帝站直,耐著性子又道:“朕這段時間不斷食居在墨書房內,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去赤園轉一轉了!唉!可是難得清閑一次喲…”
仁靜瑤眼珠微眨,仍舊坐在地上,沒什么積極的反應:“……”
“再過幾日,朕可就要民巡了!到那時…”
“又要民巡了?那不快走!赤園里還貯存了許多雪珍蝦!不吃可惜了。”一直無動于衷的仁靜瑤聽到‘民巡’二字,急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牢牢緊抱住他的手臂。
隋文帝面似默認,笑得極其無奈,任由仁靜瑤拉著自己大步向前走。
戌時夕末,日落而歸,落日偏西。吐釋出的萬縷千條的煙霞云彩,隨著斜陽徹底沉沒進山谷被長空徐徐吞噬,消散得蕩然無存。直到變得純粹不雜,一絲不染。
適逢此時,一顆深藍色的水墨,輕緩滴入好似無暇白玉的天幕中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染開后,緊接著向四面八方各處蔓延去,將籠罩在倚云端上空最后一點點的光亮,完全遮蓋。
周身散溢著柔芒的月牙漸顯昏渲,夜初的光線猶暗若明,聽得見它是怎樣從瞻月邊上滑落,灑融在飄帶似的炊煙裊裊。街路兩旁,靜悄悄。樹枝葉間,沙沙響。
四水歸居中安適如常,萬籟俱寂。懸燈掛籠的高層樓閣之上,只有悉數(shù)的小婢在此走動。
最頂處,往常明敞的閣臺緊閉。雨滴像美人兒一不小心扯壞的珍寶串珠項鏈,陸陸續(xù)續(xù)不停散灑下來。順著屋檐瓦片流落,滴入清潭,終于融為合一。再經過石鹿,由其口中噴涌而出。
只見寢樓內室,十尺寬的金棕柚木闊床榻邊,懸掛著墨色銀頂羅帳。帳上遍繡飛鳥白羽,輕風稍吹,栩栩如生,如同幻影鮮活一般。
榻上設放有個黑鴛印川錦枕,枕上少年雙目少合,隱約可見冷幽漠眸有時微眨。身上一床軟紈赤疊錦衾,蓋及腰間。
左掌手心一道血痕明顯的傷疤,還未完全愈合。舟與歸緩緩握起,深切入心。在若明忽暗的燭燈伴同下,重新感受……
樓閣的第二層,飛檐反宇。各類書墨紙卷,眾多竹梅景畫,皆未提名。氣息特有濃厚,充溢在屋內各處。陳設之物,淺顯平易,極盡低斂不奢。
寢不安席的長孫英將窗戶稍關輕合,轉即立于桌前。研磨少時,提筆勾沿描畫。
畫中碧波悠蕩的河流上一座石橋旁,有一棵綠蔭依依的柳樹。樹下一位女子,蕙心蘭質。一件對襟天素淺藍窄袖長裙,款式平俗,換穿在她的身上,延頸秀項,平添了一份淡雅靜好。烏絲云倌亮澤,梳著垂鬢。斜插一支青灰蓮簪,飄下兩縷發(fā)絲落在腮邊。
一朵欲放正盛的并蒂蓮捏握在指間,迎陽舉于鼻尖輕聞。葉眉舒展,明眸善睞。雙頰間忽隱若現(xiàn)的紅扉,嘴角邊漾著舒心的淡笑。
朔寒凜冽的空氣不約襲入,追憶的思路瞬時被風卷殘云。帶著不知幾許的淅瀝鉆進,滴落在女子笑魘的臉龐上。
虛是清漫紛小雨,實是男兒癡情淚。真真假假,均勻羼雜……
環(huán)往對隔,碧玉年華的少女閨房,羅列奢麗華貴。上好的花梨木琢刻的雕花桌椅,花紋繁雜,各有不同。
鑲絲金環(huán)石的幾扇碎花屏風,緊接密連。長孫玉璇將身子浸沒入滿是郁芬濃馨季月的花瓣浴池之中,蒸霧彌漫。體膚皓白偏瘦,鼻梁額頭滲出凝汗。周側是四五名侍奉的小婢,分別端著盛有胰子澡豆、香料和干凈衣物的托盤。
長孫玉璇手執(zhí)一面紫雀嵌案小鏡,細細端詳著還有些病態(tài)的小臉。取抹些量溫澤養(yǎng)容的玉草膏,細密精致地涂于紅潤的臉蛋上。
轉過頭看去,是女兒家都有的梳妝臺……
銅鏡照映出的女子姿容秀惠,淡泊如蘭的氣質獨特無二。
戴菱端坐在鏡臺前,從發(fā)鬢中緩緩取下幾支花眼繚亂的珠釵,其中一支古樸簡單的青灰蓮簪,獨具匠心,整齊地擺放在桌上。
鏤空窗臺旁放置的盆栽里,培育著一朵并蒂蓮花??菸靡巡怀尚危M數(shù)失去了靈勃與生氣。
戴菱收回視線,眉眼之間增添了些許哀愁。
窗外的寒風‘呼呼’作響,吹得樹上的葉子亂哄哄地搖擺,地上的花草笑得渾身抖動。月隱星疏,層層密密的滿天烏云負重地沉壓下來。
側臥在床鋪上的戴之芝,正欲沉睡。耳邊忽地聽見了隱約一陣雷鳴聲。她被驚得渾身猛然地一顫,立即睜開雙眼。
濃郁的睡意頃刻被打斷,戴之芝十分煩躁地踢了兩下被子,又來回打了幾個滾,這才算解氣。
略不清醒的腦海中,被思念的情緒趁虛而入。即便入夢,也全是那個溫潤近和,笑如沐風的謙謙君子……
冰冷的雨點順著屋檐滴滴落下,匯成一道細線。打碎了平靜無漪的池塘鏡面,逐漸濺起不低的水花。伴隨著襲寒的亂風,有不少簌雨打濕了亭臺內安放的一張石桌與四座石凳。
“穩(wěn)住穩(wěn)住!別晃別晃!”賀若延手拿砌磚瓦的工具,腳下踩著一架不太牢固的木梯,冒雨現(xiàn)身在蒲府墻外。
“二公子!您可小心著點兒!”
“這種粗活還是讓小的們來干吧!”
牢牢扶住木梯的兩名侍從,你一言我一句。
“不行!親口答應人家的就一定要做到!大丈夫能屈也能伸!就就就…哎喲媽呀!這這…這點小活兒,還…還還難不倒我!”賀若延話音落地,沒敢再往下看一眼。自己在心里壯了壯膽子,便立即忙碌著開始補墻頭……
窗外風雨交加,湮沒無音。而溫息暖和的屋內,搖曳著幾盞燃燒正旺的明亮燭火。
路延將脫下的學服和書生帽理頓平整,掛在木制衣架上。
細致地洗漱收拾一番后,走到床旁的柜子跟前。兩手齊用輕輕拉開,一股清雅沁人的竹香味道撲面而來。
竹柜里擱置的一概是疊放潔凈清爽的棉被衣物等。韶華年郎亮澈通透如清泉的明眸仔細上下揀選,最終取了一床寬厚棉實大被抱出,隨即平鋪在纖塵不染的地板之上。
猝然,‘吱呀’一聲,板欞窗的其中一扇被疾風吹開。
路延察覺到后,趕忙小跑過去。多使了些力氣,緊緊將其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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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蒲公英
日常被童言無忌的小朋友叫阿姨… 表面是尷尬而不失禮儀的微笑 而當時的內心:好一朵祖國的食人花!